施慈好奇得不行,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呢?”
顾倚霜低低地笑着:“待会看了你就知道?了。”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我家。”顾倚霜言简意赅,看清她眼底的意外,才认真解释:“准确来说,是我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是在我看来,最能诠释‘家’这个?字的住所。”
两人走到?庭院正中?间的喷泉前,十二星座为设计灵感的元素为这座小型建筑物添了一抹梦幻,欧式风很足,尤其配上不远处那座秋千一起看时。
“慈慈,你曾经说,想象不到?‘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顾先生会弹琵琶’,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将?那段故事美化,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所以?,要不要听真相??”
“这不是一个?多么正能量的故事,与
热爱或梦想无关,就是一场处心积虑,为了弹而弹的‘市侩行为’。”
施慈清楚地看到?,在提到?那个?字眼时,男人眼底划过的一抹复杂情绪。
心尖怔住,她下意识去抱他。
也或许,是想隔着时空,抱抱那个?不知道?被什么推着走的顾小朋友。
“我想听。”她如是道?。
双臂在她腰后用力,他任由喷泉的水声遍布听觉。
“你第?一次见我时,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哪有?形容词呀,”施慈想了想,最后还是认栽,脑海中?尽是那个?自己被抢了包,她只能无助坐在地上哭的样子:“大概,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她刚说完,热心肠的本人就笑了。
“都说幸福的人在用童年抵御一切妖魔鬼怪,这样算下来,我的童年大概充满了妖魔鬼怪,而其中?最让我深恶痛恨的,是我自己。”
“我的家庭关系,有?些特殊。我的母亲是外公的独女,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选择了入赘,帮着外公打理公司,是一位优秀的学生和?帮手,故事说到?这里是美好的童话,但再往下,其实就稍显矫情了。”
“我和?顾倚风是双胞胎,完全同龄的孩子最怕比较,哪怕关系再亲密无间,只要身处同一个?赛道?,总是在所难免地会把对方当做假想敌,这一点?上,我们格外默契。”
“很小的时候,我们相?互对抗的第?一件事,是得到?‘肯定’,可偏偏,我们最想要得到?的一份认可,都是对方唾手可及的。”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视外公为人生目标,永远尊敬且向往,他渴望成为外公那样的人,可盼望他的目光可以?多在我身上停留,但结果,并不如人心意。”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外婆过生日,外公邀请了国内最有?名的评弹大师演奏,他也是后来教我弹琵琶的师傅,但其实很少人知道?,这个?学琵琶的机会,是我从顾倚风那里‘抢’来的,因?为外婆喜欢琵琶,我知道?外公一定会因?为这项长处多一份青眼,我太渴望了,无比迫切。”
提到?当年的自己,顾倚霜总觉得有?太多不可言说的成分。
他大概真的是做商人的苗子,哪怕在很小的时候,就暗中?为自己所有?的行为明码标价,因?为想要外公的一份夸奖,他花费心血练习琵琶,哪怕手指弹到?出?血,也坚持要用那首外公外婆定情的曲子为自己博得点?什么。
现?在回想,他实在卑鄙。
但这些卑鄙,外公全都知道?。
他走的每一步,很早就被看穿,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渴望与需求,都被深知,且被一点?点?钓起,引诱他更进一步地自我发掘。
发掘……更适合一位商人,一位继承人的潜质。
外公对顾倚风的偏爱让他羡慕不已,在他需要靠很多张满分试卷才能换来一次放纵的周末,对顾倚风来说只是随口?一提。
起初他以?为只是外公偏心,但在后来看到?妈妈因?为对他的关照而把顾倚风气哭的时候,意识到?天平没?有?倾斜,只是他们刚好站在并不希望的那一边。
也是那个?时候起,他再也没?有?把顾倚风当做“敌人”,他们站在同一战线,都是得不到?最想要糖果的小乞丐。
十年的童年,他们和?外公外婆都住在这座庄园里,说是无忧无虑显得矫情,但也大差不差了。
美好故事的转折点?,在于外婆因?为陈年的旧伤引发了阿尔茨海默症。
庭院里的玫瑰谢了,曾经那位在魔都公安厅叱咤风云的首位女厅长也迎来了英雄迟暮。
外婆去世那天,暴雨如注,他远远看到?外公哭了。
他第?一次觉得,那个?一贯从容的小老头好像真的老了。
那年,他十七岁,他知道?有?些担子必须要扛了。
也是那年,他以?为的阵营里,有?人“叛逃”了。
顾倚风拒绝了和?自己一起出?国,放弃了“继承人计划”,她前往京市读大学,开始成为自己。
那他呢,他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顾倚霜?
在澳洲在四年,回想起来,其实每一天都是松弛又紧绷的。
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他只是偌大中?国留学生群体里的其中?一个?,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在国内并不能轻易实现?的事,不用考虑自己身为“顾家少爷”的身份,不用在意自己是“顾氏集团董事长继承人”的格局,他只是他,他开始做自己了。
玩偶服里,他流过汗水,却因?为每一份送出?的礼物在笑;从墨尔本前往悉尼的路上,每一次殷勤发作的狂欢都是他灵魂的呐喊,同年,他学会了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