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嫣又惊一跳。
交子是一种纸币,出现在真宗朝,当时只在蜀地民间流通,由商人发行,后来因为用途便利,才转成官府正式印发,以铁钱铜钱为本位,用于交易和赋税。交子的花样?繁多,还衍生出其他诸如茶引、盐引、香药引等票据,所以也出现许多造假。
为解决朝廷财务拮据,大宋历代,包括蔡京也曾经多次改革币制,譬如铸"当十钱",当时为攻打?西?夏而敛财,但也导致民间货币混乱,物价飞涨。
王楚嫣相信这不是家丁们做手脚,于是让徐管事先将伪交子收起?来,待日后报官。
徐管事应诺,又小声道:"王娘子,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如今两浙越来越乱,从东南来京的游客骤减。"
王楚嫣也注意到了,近来邸店的空房多出不少,这?么继续下去,明年就要吃老本了。
王楚嫣思及去年流民一事,唏嘘道:"可怜许多人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会揭竿而起?,他们若不投降,都是要被杀头的,但这?么闹下去,我们也没好日子过。"
"怎么办呦?"徐管事来回踱步,"如今大宋与西?夏的战事算是平息了,可国内多地起?义,济州有宋江,江南两浙因为花石纲,听说循州还有个叫刘九军的,乱象何时能了?"
账房先生啧啧应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徐管事一边哀叹,一边猛点?头:"前些天,蓉姨又向我哭诉,说灶房的米钱与食料费不够,都又涨价了!漕粮剧减,因为粮食要供给镇压起?义的朝廷军士,与此?同时,有些贪得无厌的官商趁机囤粮,真是天杀的,自损阴德!"
王楚嫣很少见徐管事发这?么大的牢骚,徐管事是个好脾气,可见他真急了。
"我爹知?道这?些么?"王楚嫣问道。
徐管事面色沉重地摇摇头:"主君还不知?详情,近来他人逢喜事,我不想扫了他的兴,王娘子也知?主君……"徐管事抬眸看来,神色慌张。
王楚嫣与他心有灵犀,复道:"是,不必告知?详情,就说年底会有改善,我爹若追问,你?让他来找我。"王楚嫣很清楚钱财也是父亲的命根子,思忖片刻,又道,"明日我将家里的钱拿出一些做填补,往后邸店的花销,我们尽量能省则省,熬过去,不过冬天该给大家的炭钱与衣料不可少。"
徐管事吁出一口?长?气:"王娘子真是明理人,咱们熬过今年,明年又会好起?来的。"他恳切地看着王楚嫣,言道,"如今你?的状元郎是朝廷大官了,希望他能向官家进谏,安济民生,为百姓做主啊。"
王楚嫣踌躇片刻,应道:"我夫君向来关心民生社稷,必会尽力?。"
傍晚,王昂回府时,脸色阴冷。
王楚嫣就知?他在朝堂遇见不悦之事。
如今王昂身为御史中丞,掌控台谏,职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故而日益操劳,然权高位重,树敌自然也会多。
王楚嫣本不想打?搅他,但每回动?用大额钱财时,总会事先告知?,取得他的认可。
晚膳后,王昂一头扎进书房,王楚嫣端了一盘剥好的橙桔过去寻他。
面对妻子,王昂暗沉的眉眼露出笑意,招她坐到身边。
"楚楚想说什么事?"他直接作问。乖巧的妻子从不打?搅他看书写文?,必有要紧事。
王楚嫣往他口?里送入两片甜桔,又将邸店账簿的事情委婉解释一通。
王昂揉了揉眉心,看向她,挽出一抹浅笑:"钱的事,你?看着办就行,楚楚聪慧过人,所做之事,必然自有道理。"
王楚嫣被他夸得脸红,没多思量,又说道:"这?次还能应急下,不过,东南与其他地方继续动?乱的话,邸店的生意也会每况愈下。叔兴,朝堂会如何对待起?义?是派兵镇压,杀了那些可怜人?"
旋即,王昂收敛笑容,转眸看向别处。
今日垂拱殿上,他与人唇枪舌战,说得也正是这?些话题。
自去年起?,梁山民变还未平息,最初宋江结聚三四十人,攻打?河朔、东京一带,后转战齐州、青州等地,队伍扩至数千人,以流动?作战的方式,陆续攻陷十余州县城池,声势日盛,至今未被捕获。
不过相比之,东南的民变越来越盛,更为危险,然而王黼粉饰太平,一直向徽宗隐瞒此?事。他暂且奈何不得。
最最危急且意外的是,大宋使臣自金国返回,带来极不好的消息!
王昂默然起?身,走?去凝望窗外,神情冷若冰川。
晚风渐大,吹得树影如魍魉般飘忽诡异,张牙舞爪,投映在他的脸上亦是一阵阴晴不定?。
王楚嫣静立在旁,忐忑察觉到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内心许是激澜跌宕。
啪!
王昂猛地关上窗。
王楚嫣被他的举动?惊得后退一步。
少顷,她听见他极为克制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疏离冰寒的威严:"楚楚,这?些政事你?不明白?,我们之前说过的,以后你?莫再过问。"
王楚嫣又退去两步,怯生生地抬眸看向他。
温柔彼一时,冷厉此?一时,转变如此?之快,真就不像是同一人。
令她,心生畏惧……
事变啊???徽宗大惊,险些呼喊老天……
"朕不是亲笔国书,允诺联金攻辽,并将之前?给辽人的岁币转予金人,但以燕云十六州作为交换,朕还弥补纰漏,将燕京旧地改成燕云之地,燕云十六州么?!怎么商谈至今,却是这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