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朝徽宗躬身,义?正言辞地?诉道:"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腊民变,实因茶盐课税,日积月累,再加之其他如花石所致!茶盐课税是何人的主意?花石纲又是何人提议?有些朝臣将责任都推于花石之上,童太傅定是听信奸言,将罪责归于陛下,让陛下蒙屈,臣为之愤愤不平!"语调高?亢铿锵,抑扬顿挫。
王黼心中?喜悦,为自?己开脱了责任。
徽宗亦是心里舒坦,终于有人指出关键,道明自?己的心事。
花石纲一事,分明是蔡京十多年?前的主意,提倡"丰亨豫大",兴建土木。那个童贯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不敬!
"臣子们得了许多好处,却将罪责都推给天子?真是胆大包天!"
徽宗面色阴沉地?看向?蔡京等人。
蔡京瞥见龙颜不悦,从惊到怕。
朝堂之事,如履薄冰。
李邦彦,张邦昌等人亦不敢多言,生怕将自?己给卷进去。
蔡京见无人维护,气?上心头,一阵猛咳,缓后还想为自?己明辨,徽宗挥手?阻道:"不必多言了,你年?事已高?,既已致仕,以后的朔望朝参也不必了。"
"此外,罪己诏一事,待童贯回京后,我再亲自?向?他质问!"
退朝后,王黼郑重?地?将王昂请到府上,挥退所有人,与只他独处。
"今日真险,多亏王中?丞及时相助!"王黼长吁一口气?,继而?洋洋得意地?道,"我一见蔡京落魄的模样,万分开怀,他想对我落井下石,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蔡京老朽矣,再也不是那个叱吒风云的蔡太师了!"
王黼笑罢,回思朝堂之事,面容现出几分忧虑:"只是,我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或许得罪了童贯?就怕陛下真的怪罪下来,童太傅会记恨于我。"
王昂故意火上添油:"确实有些麻烦,童太傅手?腕高?妙,连蔡相公都曾载在他手?上。"
王黼扶额:"说实话,童太傅与我关系微妙,所幸他是武官,如今文政我为首,军权他为首,我与他至今较为稳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都偏向?,郓王……"
王黼沉思片刻,忽然神?色倏变,疾步走到门窗前,几番张望,查探是否隔墙有耳,确定无人后,又回到座上。
王黼的额前溢出细密的汗珠,定睛看向?王昂,用手?半捂于唇边,目光闪烁,无比谨慎地?说道:"郓王与太子那事,你觉得,是否时机已到?"
王昂等着对面那人快要不耐烦时,反问道:"近来宫中?流行韵字,是否与此相关?或可,造些声势?"
韵字明明一个简单的字,有些人却暗地……
近来宫内盛行"韵"字装饰,很快流入民间,对此风尚,但凡有?条件的人家趋之如鹜,皆穿起袖口、衣领绣有?韵字的衣裳,或佩戴有?韵字的饰物。人们?还把衣服称为"韵缬",鲜美?果品叫作"韵梅",将清词妙曲誉为"韵令",将美?人夸作"韵致"。
四月清和,天雨乍晴,青翠怡人。
王楚嫣也穿上饰有?韵字的新褙子,手腕带一串红玛瑙,和田玉般细腻,越发衬出她莹润的肌肤,那些打磨晶亮的小珠子,若细看,每颗都刻有?十分精细的"韵"字。
这对玛瑙手饰,还有?今日她戴的石榴花耳坠,发髻上的水晶金帘梳,皆是三月三上巳节,王昂专程为她举办"开芳宴"时送的贴心礼物。
那日,他们?夫妻对坐,浅斟共饮,观舞听曲,直到月落中庭,直到靡靡夜色让欲望蔓延至身心每一处,在氤氲香雾间,她醉意微醺地将他牵到床边,慢慢地,在他面前褪去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当?销金红裙滑落香肩,花绫抹胸也如一片薄云轻轻坠下时,她花颜娇媚,朝他莞尔一笑,那人意志尽失,急迫地除去束缚身体的衣冠,带着?酒后的粗狂,一遍又一遍地与她缠绵旖旎。
"他对我?是真的好,应该真的很爱我?,我?不该怀疑他,害怕他……"王楚嫣抚摸手腕间的玛瑙,喃喃自?语,"今日是最后一次,往后,再也不瞒他任何事情了。"
今日,王楚嫣去清风楼会茂德帝姬。
自?茶坊那次意外后,俩人有?半年多未见面,这回是帝姬主动邀请,王楚嫣必须赴约,不过她想着?寻个甚么藉口,以后不再往来,省得自?家夫君顾虑盘问。
可就在她见到帝姬那一刻,忽又犹豫了。
帝姬微微颦着?一双细长黛眉,正在凝望窗外,察觉有?人入内,她将目光从那簇红霞缀枝的榴花间移开,缓缓地转过头来,云鬓一枚花凤步摇与金帘梳摇曳生姿,顿时,脸上春光乍泄。
惊鸿一瞥。
王楚嫣蓦然心跳加急,这般完美?的人儿,只要见着?,便?会被她神奇地吸引住,想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间呵护。
何况王楚嫣知道,不久前,茂德帝姬失去养母刘安妃。帝姬的母后刘贵妃长辞于政和三年,当?时帝姬年小,因而?由她母后的养女、同姓的刘安妃抚养。这位刘氏出生低微,父亲是酒保,不过刘氏姿容明?艳,聪颖玲珑,后被选入宫,一步步晋升,深得今上宠爱,也待茂德帝姬颇为尽心,帝姬下嫁那年,就是由刘安妃率宫闱掌事人送至婚第。不久前,刘安妃因病薨逝。
茂德帝姬自?然很难过,行完丧礼,回到蔡府更?为沉郁,所以出来散散心。
"公主殿下。"王楚嫣近身行礼。
"王夫人,许久不见,快坐。"茂德帝姬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