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当初抄书的人对字体的审美与自己十分相似,只是下笔如此轻浮,对于卓永逸来说只有一种情况。
卓永逸想起自己有一次冬夜跑到山上打鸟,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那个时候自己写的字就是这个样子的。
抄书的人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卓永逸得出这个结论。
虽说卓子安是让他在禁闭室中抄书,可这天极山的古籍对于卓永逸来说实在是新奇得很,他也没急着动笔,而是先翻阅了几本。而就在他翻开新的一本书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
这本书的字迹变了。
卓永逸从那个架子上搬下来的足有七八本,刚才看过的那几本都是那个字迹,似乎只有这一本的字迹不同。
其实若只是字迹变了的话卓永逸道并不会很意外,天极山弟子众多,若是所有书都是一人所抄那才不对劲。而令卓永逸感到意外的是,这本书上的字迹,实在是太丑了……
不只是丑,而且显然这个抄书的人看起来似乎并不识字,好多简单的字都写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有错字。
莫非这抄书的人是个孩童?
卓永逸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字迹下笔的力道看起来定是个成年人,还是个力气很大的成年人。
天极山怎么会有这种文盲?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字都不会写?
卓永逸这么想着,疑惑地翻开了这本书。
这本书亦是古籍,其上记录了几种心法内功,不过以卓永逸的判断来看,这些心法早已过时,不适合现在的修仙者修习,故没有什么价值。
就在卓永逸放弃继续读这本书,准备将它扔到一边的时候,突然从这本书中飘落了几页写满了字的纸。
这些纸似乎是夹在这书中的,卓永逸将它们捡了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只见之上写满了字,似乎是一个人在教另一个人写字,其中那个学习写字的,自然便是抄录这本书的笔者,而另一个教人写字的,卓永逸愣了愣。
是抄录了他先前所看那几本古籍的人。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一遍又一遍,看得出教授方十分有耐心,而学习方也很努力在学,每次落笔都有进步。
卓永逸越来越好奇,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卓永逸像是在时间洪流中无意中窥探到了百年前的痕迹,此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两个身影,一个笨拙地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简单的汉字,另一个耐心温柔地纠正他落笔的错误。
那一摞纸足有四五张,卓永逸一张一张翻看过去,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这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变了,它上面并不是先前几张一样的密密麻麻的字,而是一幅画,一副人像画。
那是个漂亮,却十分苍白的男人。
画中人身着天极山的道袍,头发半扎用一根像是枯枝一般的发簪挽起,面庞柔和温叙,神色间却带着一丝孤寂。
卓永逸几乎是瞬间便将这画中的人和那个娟秀的字体对应上了,这样的人,的确写得出那样的字,而通过这幅画落笔的力道和方式来看,这画似乎是那个写字极丑之人画下的。
这人写字虽丑,作画却很好。
卓永逸仔细看着这幅画,视线随着笔迹移动,缓缓来到了纸张的右下方。
只见在那幅画的右下角写了小小的两个字,那字迹规规矩矩,算不上好看,但十分工整,想必是写字的人精心练习过。
所以卓永逸无需过多分辨,便认出了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栢舟”。
伏琰
卓永逸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紧。
栢舟。
许栢舟?
那个百年前以血肉救活了魔域土地的栢舟仙君?
卓永逸再次仔细看了看画中人的脸。
原来那个只存在于书中的栢舟仙君,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在卓永逸过去读过的众多讲述这一段历史的书籍中,对于许栢舟的描述总是带着一丝神性,似乎是超脱了凡尘为了救世而生的神明。而今日,通过这几本多年前抄录的古籍,许栢舟这个人在卓永逸的心中才终于生出了血肉。
他不是神,也不是为了救世而生。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面容柔美,字迹娟秀,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眼中却隐隐透出忧郁的男子。
卓永逸就这样看着许栢舟隔着百年的尘沙,在朝自己微笑。
就在卓永逸看着这幅画出神的时候,床边突然响起了几声轻微的敲击声。
卓永逸立刻跑到声音传来的位置,移开了靠近地面的两块砖。
“哥你刚才干什么呢,我在外面敲了好久,差点就被发现了。”卓永安略带委屈的声音传来。
卓永逸接过卓永安从墙外塞进来的一个油纸包,说道:“辛苦弟弟了,等哥出去带你去后山打野鸡。”
卓永安连连摇头,“算了饶了野鸡也饶了我吧。”
卓永逸当然是在开玩笑,嘿嘿笑了两声之后问道:“你知道管大哥为什么突然来咱家吗?”
卓永安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早上我听到他和爹爹说起什么……暗河?”
暗河?卓永逸心中一惊。
暗河不是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被压制住了吗?
“永安,你还听到了什么?”卓永逸急道。
“我也没听到太多,而且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好像是最近有人感觉到地下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好多人怀疑是暗河搞的鬼,管大哥来提醒爹爹最近要注意一下,而且他还说……”说到这里卓永安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