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无竭手上的动作一顿,短暂的沉默之后,疲惫道:“是他又来了吗?”
党寂点了点头。
郏无竭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瞬,下意识地挑起了嘴角,可马上他的脸上便再次沉了下来。
“五日了……”郏无竭将手中的公文放在一边,而后揉了揉额角。
那日管云升将卓永逸带走之后,近半月郏无竭都没有再得到对方的消息,党寂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在苍澜教潜伏下去,便也回到了魔宫。郏无竭倒不是担心卓永逸,他知道,管云升和卓子安会将他照顾得很好,是他自己走不出来。所以他将自己的全部时间都用来处理公务上,他甚至几天几夜不合眼,因为他一闭眼,脑中便全是那个身影。
可是从五日之前开始,不知道是卓永逸又偷跑了出来,还是管云升和卓子安也关不住他了,他竟追到了魔宫外。
第一日卓永逸在魔宫外大吵大闹了一番,郏无竭命人不要理他。
第二日卓永逸在魔宫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郏无竭叫人给他递了一张手帕。
第三日卓永逸安安静静地在魔宫外趴在门口的石兽背上睡了一觉,郏无竭偷偷给他的身上打了一层抗寒的法术。
……
不知他真的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只有夜里才能过来,还是觉得夜里人烟稀少,自己再闹也不会有旁人看到,每次卓永逸都会在天刚要亮的时候离开。
今夜想必也是一样。
郏无竭知道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出现在卓永逸的面前。
就让他闹去吧,总归是少年心性,也许过个一段时间他便会忘记那个本就不存在的人,那段本不该有的感情。
“他,看起来怎么样?”这几天卓永逸整夜守在魔宫外,说不担心是假的。
党寂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而后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诚恳答道:“他看起来……很好。”
“很好?”郏无竭有些意外,前几日不是哭就是闹的,怎么今天就“很好”了?虽说他也希望卓永逸能够尽快忘掉那些事情,回归正常的生活,可他还是不禁有些奇怪。
“是……”党寂顿了顿,而后补充道:“好极了。”
“哦,那他是如何‘好极了’的?”郏无竭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他……”党寂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照实答道:“他今日带了两个魔族过来,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赏月喝酒。”
郏无竭闻言眉头紧锁,“两个魔族?”
“是。”党寂道。
“什么样的魔族?”郏无竭问道。
“两个面带脂粉,衣着鲜艳,会弹琴唱曲的魔族。”
……
“仙君,别光顾着吃菜啊,来,喝酒。”
这一声带着颤的仙君叫得卓永逸很是舒服,他在仙界的时候因为辈分低,还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叫他,瞬间觉得自己请这两个小倌的银子的确是没白花。
他斜瞥了一眼远处的魔宫,就着那小倌伸过来的手喝下了一杯酒。
什么魔尊,什么郏无竭,他郏无竭是魔尊就可以什么都不解释?就可以连见都不见自己?自己都已经来找他了,哭也哭过了求也求过了,难道他真的和管大哥说的一样,只是一时无聊拿自己寻开心吗?觉得没意思了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卓永逸不信,他和伏琰的感情不是假的,他能感受得到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并不是他一厢情愿,甚至他会觉得伏琰对自己的感情要更深,有些时候还会露出一些卓永逸完全不懂的情绪。
他一定要让伏琰……不,应该叫他郏无竭,他一定要让郏无竭出来同自己说清楚,他们那些在一起的时光算什么?他……究竟算什么?
卓永逸满心想着这些,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竟连着喝了三杯那两个小倌递过来的酒。
魔域的酒不同于仙界的酒,总是要烈些,更何况卓永逸在仙界之时便极少饮酒,就算偶尔喝上一次,也只是浅尝一口,所以这三杯酒下肚,卓永逸就有些头昏脑涨,昏昏欲睡了。
“仙君,这里太冷了,咱们不如换个地方……唉!”
说话的小倌伸手去拉卓永逸,却拉了个空,险些跌在了地上。
只见一黑衣黑发的男人将卓永逸揽在怀里,他那宽敞的大氅将卓永逸半个身体都裹了进去。月光下,男子那如同雕塑般俊美的五官上闪着一丝寒意,看向那两个魔族的目光中不带任何的感情。
“是该换个地方了。”
说罢,便消失在了夜空中,留下那两个魔尊惊诧地呆坐在地上。
……
郏无竭看着刚刚口中说着不用扶推开了自己,结果没走出三步就摔在地上,此时正一脸无辜地看向自己,仿佛在指责自己为何不扶他的卓永逸,皱眉叹了一口气。
他赢了,郏无竭想道。
他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放着他不管,尤其是今日……
想到这里郏无竭摇了摇头,刚刚自己看到卓永逸同那两个魔族如此亲密的样子,这些天来所有的隐忍全部崩塌,就这样不计后果地将人带回了魔宫,反应过来之后郏无竭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看着对面的人只是站在那里皱眉摇头,并不理会自己,卓永逸有些生气。借着酒劲,卓永逸对郏无竭也没有那么多怨恨了,他只是有些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伏琰突然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伏琰,拉我起来……”卓永逸仰头看着郏无竭,小声说道,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有一点撒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