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种事……
她羞愤地?去掐楚宥敛的腰,然而她一伸手,却摸到了冰冷的盔甲,还有粘腻的……血?!
颜玉皎还没来得及茫然无措,手就?被楚宥敛握住,手指被细细擦拭。
她趴在楚宥敛怀里,无法低头,看不到方才摸的是不是血。
但恐惧的情绪立即击倒了她,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来:“夫君,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你又受伤了吗?你胸口的伤才刚刚好……”
楚宥敛吻着她的头顶秀发,低声哄道:“不是我的血,以我的武力?,谁能近身?只是娘子怀着孩子,让你看到了,怕是会吓到你。”
这话颜玉皎是信的,寻常将士打不过楚宥敛,应当是别人的血无疑。
颜玉皎稍稍放松,闭上眼?,抱紧了楚宥敛:“夫君,我不知你们都谋划了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我不想做寡妇……”
生死关头,她没了和离的心思,无限爱怜和依赖都涌上心头,她只想抱紧楚宥敛,再抱紧一点。
楚宥敛把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才慢慢捧起颜玉皎的脸,他那几乎飞入云鬓的浓眉舒展开,往日冷色的眸眼也含着温润:
“是我不好,我本想着婚后让娘子像幼时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结果却做了许多糊涂事,连累娘子伤心难过,还害得娘子陷入今日这等险境之中,实在愚蠢不堪……”
“我此生别无所求,只求娘子日后能记得,我爱娘子。”
他这番话简直像诀别一般,听得韩翊都挑了挑眉头,道:“这就?不必了罢?你都要?死了,还要?表妹记得你作什么?不过徒增伤悲……”
颜玉皎回眸,道:“闭嘴!”
她眸眼?充血,以至于这一眼?虽然冷淡,却显得又脆弱又悲伤,不由让韩翊怔在原地?,不再多言。
“夫君不会有事,”她转过头,望着楚宥敛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会顺利称帝,风风光光封我为皇后!娘亲也?说过,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夫君,你不能食言而肥!”
楚宥敛静静地?看着颜玉皎,从?她的眼?鼻,到她红润的唇,他似乎想吻一吻她的唇,可最?终他垂下眼?睫,只是滚了滚喉结,什么都没做。
颜玉皎慌了,按住楚宥敛肩膀,眼?泪再次涌出:“你说话!你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这时,顾子澄举着火把走?过来,摇头叹息道:“大嫂,崔玶其实是假意投靠陛下,实则投靠了长公主,他知道我们的薄弱点……这一战着实苦涩,不知未来……”
楚宥敛接过火把,侧脸被火光映照得愈发眉骨幽邃,鼻梁高挺,如同淬了金子的雕像一般深刻。
他依旧没有说话,最?后凝望了颜玉皎一眼?,就?举着火把,脚步坚定地?走?向皇家祠堂。
颜玉皎勉强止住哭泣,冲过去,跟在楚宥敛后面:“……你会有办法活下去的对?吗?夫君,你给我一个承诺……我不许你死!”
楚宥敛顿住脚步。
他举着火把,腰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但心里却更痛。
其实颜玉皎摸到的就?是他的血。
他没料到楚唯青会造反,更没料到崔仁茂提前派了武功高绝的人,前来为楚唯青助力?。
腰间受伤后,他隐隐担忧,如果崔仁茂真的率兵攻入京城,楚元臻尚且能活,但他的下场就?……
楚宥敛定了定神,等羽龙卫将火油绕着皇家祠堂倒了一圈,对?颜玉皎道:“娇娇,你相信我吗?”
颜玉皎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只连连点头:“我信!我都信!”
楚宥敛便笑了笑,那笑容即便在融融火光下,也?极为苍白无力?。
而后他轻轻地?,扔出火把。
啪嗒——
是火把落在地?上的声音。
颜玉皎慢慢扭过头,一时间竟觉得天地?万物?都慢了下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火舌舔上火油后,瞬间大涨,疯狂地?向四周蔓延……
她顺着火的走?势抬起眸眼?,呆呆地?看着那汹涌的大火将皇家祠堂内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火气?上涌,扭曲了祠堂内无数牌位的字迹,也?扭曲了在场每
一个人的面容,只留下堪称传奇的癫狂印记。
韩翊也?惊得呆滞,喃喃道:“楚宥敛,你是疯了吗?……你在烧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楚宥敛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淡然无波,似乎并没有把这等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事,放在心上。
他扭头冷静道:“娇娇,你立即随韩翊走?,长姐再犯浑,看到皇家祠堂被烧了,都不得不停战,先派人前来救火的。说到底,此战不过是我家的家务事,可若是祠堂被烧了,那就?成了楚氏子孙之?罪了……”
颜玉皎微张着唇,茫然。
她心想,楚宥敛明明知道这是何等罪孽,那为何还要?做呢?
难以想象后世的史?书将会如何记载这一夜——开承六年中秋,敏王纵火烧毁皇家祠堂,其行天理难容,为后世不忠不孝、荒恶之?表率……
即便楚宥敛以后真的成为君主,文治武功皆斐然卓越,也?定然会在史?书上位于昏君、暴君之?列……
其实,楚宥敛也?并非他表现得那般从?容淡定,但他无论做任何事,都绝不会后悔。
区区祠堂,烧了便烧了。
如果能救娇娇,便是火烧皇宫、火烧京城,他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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