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内阁有奏疏。”
太监不敢入内,就在同样是垂着厚实棉帘子的殿门前轻声通禀。
不多时。
黄锦掀开帘子一角,伸出手接过奏疏,而后又冲着外面的太监挥了挥手。
内殿。
黄锦手里拿着奏疏,转过身看向殿内。
皇帝依旧是在那座道台上。
只是如今这座承载着大明皇帝的道台,却又和往日不同。
厚实的棉被在道台上围了一圈。
在皇帝的身后,是一张被砍去腿的软榻,同样垫着高而软的枕头。
皇帝就那样气色虚弱的靠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黄锦将奏疏拿到道台前的时候,看向正在一旁为皇帝煎药的吕芳。
这个时候黄锦已经不再将奏疏拿到皇帝面前了。
而是满脸担忧的注视着皇帝许久。
“念。”
被无数棉被包裹着的嘉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眼里罕见温柔的看着黄锦。
有了皇帝的话后,黄锦才低头将手上的奏疏打开,只是声音却有些哽咽。
“内阁奏,宣府、大同战事平息,俺答部辛爱黄台吉自屯驻东阳河上游,数次攻打宣府、大同合拢处,皆无果,现已如期西退至大青山南麓。”
嘉靖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偏头关及……延绥?”
黄锦重重的点着头:“山西镇、延绥镇总兵官已各自调兵强边,并亲自坐镇边关。内阁和朝廷前番合议,欲在年后派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往宣府、大同、山西、延绥一线巡边。”
嘉靖眉头一皱,轻咳了两声,吓得黄锦赶忙抬头。
而嘉靖却是皱着眉说道:“海瑞不……不可出京……”
这时候吕芳也已经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主子爷,该进药了。”
他的脸上挤出几抹笑容,似乎是在表示,皇帝只要多喝几碗药,这身子就能好起来了。
嘉靖也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目光看向头顶。
等到吕芳伺候着喝完药后,嘉靖这才目光深深的看向这位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的太监。
吕芳会意,看向黄锦:“下内阁再议,海瑞兼北直隶按察使、顺天知府,不可轻动。命都察院再举一人,代朝廷巡视边镇。”
黄锦点头领命。
随即又说:“内阁覆圣谕,与九卿廷议,举胡宗宪、郭朴机预内阁。”
嘉靖目光流转,半响后才开口道:“再议。”
黄锦愣了一下。
吕芳在一旁却是脸露哀容。
皇帝这是要将这件事一直拖延下去。
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要留给新帝提拔臣子视作赏恩之用。
是要让新帝拉拢臣子。
不论是胡宗宪还是郭朴,亦或是杨博、高仪以及旁人,这个时候都绝无可能入阁。
只有等到新帝登极,内阁才会引来新人。
于是黄锦又说:“内阁议,明年朝廷应召有司会审,开海之事已有两年,凡本朝出海商贾,历来不曾课税,今开海诸事已顺,海务总督大臣张居正进奏,会税兵衙门,可开征海贸税课,本朝商民税课惠之,诸国来商则税课重之,以资本朝商民出海。内阁问上意。”
殿内,安静了一阵子。
嘉靖似乎是在积攒着身体里的力气,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可,着张居正会徐文璧,仔细沿海逃避税课者,命高拱选人查办沿海各处,纠不法严惩传缴示众!”
杀伐之令出口。
嘉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吕芳赶忙上前,将手伸入被褥内,为皇帝安抚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