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鬼神也认出了在场的醍醐景光以及身体残缺的百鬼丸,十分愤怒又不解,“醍醐国的国主醍醐景光,还有当年用于献祭给我们的醍醐继承人?当年他以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庇佑醍醐国的筹码献祭我等,如今要毁约不成?主上为何要偏帮着这群人类?!”
“主上?”多宝丸看向长发男人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鬼神,眼神止不住的惊讶,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你,你原来是十二鬼神之主,那为什么又要打算毁了鬼神与醍醐国之间的约定,它们不是你的属下吗?”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多宝丸,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怔愣又不可置信望着他的百鬼丸、多罗罗和阿夜身上,与平日温和的形象完全不同,男人被邪恶气息笼罩的冷漠模样让人感到几分陌生。
就这样看了他们一会,弦英秀树突然消融了眉间上的寒冰,向他们略微弯了弯眼眸,熟悉的微笑重新挂在脸上,还是多罗罗他们熟悉的大人,“很抱歉,欺骗了你们,但我保证,该是百鬼丸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说罢,身上渗出的鬼神之力更甚,人类脆弱的身躯逐渐抵抗不了变得沉重起来,除了多罗罗他们,其他人都无措惊慌地纷纷跪伏在地。
剩下的鬼神见状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中的直觉叫嚣着逃跑,但还未行动,一道裹挟着恐怖的恶神之力和杀意的刀光迎面飞来,刹那间如死神一般带走了鬼神们生的气息,还来不及惨叫就纷纷化为灰烬与空气中消散。
“鬼,鬼神完了,醍醐国要完了。”醍醐景光绝望地望着这一幕,士兵们有些更是软了双腿。
地狱堂里五尊鬼神石像以之前几尊石像同样的方式开始出现裂痕,碎裂的声音开始变大,在众人耳边传响,随着碎石掉落,这些鬼神石像也自上而下逐一被劈成两半,到此这些代表十二鬼神的石像全部消亡,百鬼丸被夺走的身体部位也全部归位,以此同时,与鬼神签订契约的醍醐景光对鬼神的消失则感受更深。
与前几次一样,百鬼丸刹那间感觉到身体传来熟悉的剧痛,猛地颤抖跪倒在地。
“嗯唔”
百鬼丸绷紧的身体不断颤抖抽搐,剧烈的痛感袭来,死死咬着牙关的力度似要把牙齿崩碎,无神的双瞳瞪大,泪水开始顺着眼眶汹涌落下,他发出痛苦的喘息声,想喊却根本喊不出来。
哐当——
有东西从百鬼丸身上脱落。
一对镶嵌着武士刀的义手连同义腿掉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缺失了假肢的光滑截断被森白的骨头刺穿,混着血水不断向外生长,一寸又一寸,从骨架、韧带关节,再到红色的肌肉和血管,最后是神经和白皙细腻的皮肤。
汗水混杂着血水在地上不断流淌,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已经被血水浸染成一个血人,原本空瘪的衣服被新长出的四肢撑起,使场面上的视觉冲击力小了很多。
此外,两颗灰褐色的义眼也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圆滚滚地在地上蹦跶粘上了许多灰尘,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百鬼丸抬起新长出来的双手覆盖在眼眶上,那双细腻从未劳作过的手青筋暴起,慢慢地,伴随着少年齿间传出支离破碎的呻l吟,空缺的眼眶也被新长出的眼珠子填满。
场面陷入一片沉寂。
虽然知道少年一直以来斩杀鬼神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但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人心。多宝丸满眼复杂地看着自己正遭受非人痛苦的哥哥,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醍醐国给哥哥带来的痛苦究竟有多么惨烈,甚至连在场的醍醐士兵们都开始目露不忍。
“大哥”多罗罗捂住嘴,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弦英秀树缓缓靠近百鬼丸,于他身前蹲下后轻轻扶起了少年,由于刚刚的挣扎,少年的马尾被弄得松垮,再也支撑不住地披散了下来,长长的发丝正好给他刚新长出来的脆弱的眼睛遮挡住了一部分光源。
闻到身边男人身上熟悉的冷沁梅香,百鬼丸微怔,遮住眼睛的手掌轻轻开始颤抖了起来。本该是非常迫切地想要看清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的百鬼丸,此刻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胆怯。
弦英秀树连忙收敛了身上的恶神之力,猩红色的眼眸恢复成漆黑的颜色,肤色也变回有血气的白皙,不再如常年不见天日般苍白。
“百鬼丸。”叫着少年的名字,弦英秀树深邃的黑眸中已经漫上柔光,他轻轻拂开少年的覆在眼睛上的手,露出了那双新生的漂亮眼睛。
脆弱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接着终于抬起头来,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刺激,那双眼睛睁开后又闭上,眼眶连着睫毛被水汽浸染,适应了之后便睁开眼直直地注视面前这个在心中描绘了许多次的男人的面孔。
世人总说眼睛是直面心灵的窗口,鲜明而绚烂多彩的整个世界都要通过它才能注入心灵,映着细碎光线的暖褐色眼眸带着点点星光不再如义眼般灰败死寂,仿佛注入了灵魂,像琉璃一样流光溢彩,那种,无法忽视的直面心灵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欢欣与感动。
恍若隔世,黑暗的世界终将结束。
百鬼丸眨了眨眼,心眼消失了,视野中一片亮光,模糊中细小又缤纷的色彩慢慢开始凝聚,光线折射进眼珠中形成了一幅幅从未见过的画面,而长发男人温柔又美丽的脸庞同样也映入眼帘。
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露出的浅笑,百鬼丸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少年音里带着一丝欣悦与不确定,“弦英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