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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莹心中兀自混乱,站起身时,却看到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两件东西。
那是一封信和一段雪白无瑕的白绫。
那白绫远远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凡物,甚至是上仙界都难得一见,更?不配在九州出现的高阶宝物。
崔莹在看见白灵的刹那,心中就?已然有了猜测,然而因为这?猜测太过?不切实际,她竟有些不敢相信……就?算在最荒唐的梦里,她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得到这?件传说中的宝物。
她暂且按捺下?了心中的意动,伸手?拿起那封信展开。
那是连淮的字迹。
面对这?一手?风骨天成的笔迹,她有些不敢往下?看了。也许是因为心虚,又或是别的什么,她不敢这?么快的面对他。
然而她终于还是看了下?去。
信中写道:
“十七宫主:启信佳。
这封信是与你辞别的,在你服下丹药之前,我已知晓了上仙界发生的那些事情,包括你是在何?时打探到我的消息,投胎下界,又为此在你我之间施展了加强情感的法术。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有一位自称是你上仙界的爱人之人,给了我一个装载记忆的晶球。他说要让我知道事情的全貌,放弃这段感?情,把你还给他。他能得知如此隐秘的事情,若非确实与你相知相爱,就可?能是别有用心了,待宫主恢复记忆之后,可?以?对照此事参看。
在你服下丹药入睡之后,我在室内点了迷香,因此你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此时我或在祭台之上,或已然身亡。宫主恢复记忆之后,想?必对我也?早没了感?情,也?不必为我的死有所感?伤,那便如此两相忘怀罢。
我曾真心爱过?宫主,如今发现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滋生心魔,道心尽毁,实在惭愧。
我如今气数已尽,心中再无任何?念想?,只是实在不忍眼看天象异变,苍生受苦,最终决定献祭九州天道,以?此滋补天际裂缝。我从小所修道法皆为大爱无情,兼爱天下之道,如今死得其所,再无遗憾。
我曾经听闻过?宫主的身世,一如宫主此世投胎的身世遭际那般叫人爱怜,我明白宫主为何?如此行事,心中亦无怨恨。我唯一所求,就是宫主念在昔日与我的情分上,在我献祭修补裂缝之后,将九州的位置和信息保密,再也?别让上仙界的人有机可?乘。
这封信旁的白绫是玄英岭最深处的不融雪所制成的。我听闻合欢宗的功法容易让人积攒热毒,需用温良平和之物化?解,又想?到你所用的法术为火术,正?好缺一件趁手的兵器,因此特定为你炼制了此物。这是下界之人连淮送给莹莹的礼物,如今送给宫主。”
崔莹在念这封信的时候,心情经过?最开始的震颤之后,竟然变得越来越平静。
恢复记忆之后,她果然变得更加淡漠无情了。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感?法术也?因为二人彼此知晓它的存在而自动消失,她的心仿佛骤然间成了冰石,看完之后竟没有滴下一滴泪来。
她有些麻木地将信收好,又伸手拿起那段白绫。
白绫入手温凉舒爽,纤细柔韧,轻盈的宛如不存在,只在掌间萦绕着微凉的感?觉,如同掌中握雪——让人感?到一种冰肌玉骨,干净至极的圣洁。
那沁人心脾的气息稍稍抚平了她心中宛如火烧到厚石块那样的干焦而厚实的躁动。
崔莹将披风穿戴在身上,伸手推门。她的指尖触到门板感?到那里的结界力量十?分微弱,而且好像在一点点消散。
怎么回事?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门顺势而开,看到明媚的阳光斜照在走?廊地板上,心中越发疑虑。
外?面空无一人,连固定轮班值守的侍卫都不在了。
花园中因为天象异变而枯萎的植物仿佛正?在一点点复苏……她骇然地发现这些在植物身上本该几天才能有的变化?,如今发生得如此之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还在梦里没有醒?她还在迷香所延长的梦境里?
她像是终于彻底清醒过?来那样,浑身顿时一颤,额上冒出冷汗。
自从天道裂缝越来越多之后,九州很?少再有今天这样阳光灿烂的晴天了,植物只会一日比一日枯败,又怎么可?能复苏呢?
献祭。
以?他的生命作为祭品滋补天际裂缝。
她以?最快的速度,燃起火焰飞出连家府邸的隔绝结界,在她破开结界的刹那,结界化?成白光落在她的身后,而眼前的天空仍然变成了另一幅场景。
远远见?到皇宫前火光冲天,而那一片里外?所有街道,全都被人挤的水泄不通,天空中也?密密麻麻的停着许多御剑悬空的修士。
“烧的好!这样背叛百姓爱戴的人就应该被处死!”
“道貌岸然,该死!”
“烧死他,烧死他!”
随着崔莹向那边快速飞行而去,她能明显感?受到周围空气里的能量波越来越强。
远处的场景渐渐清晰。
在皇宫前宽阔而威严的祭台之上,四颗悬浮石腾空支起了一个巨大的火架,有一人被绑在木架之上,火从他的足底顺着木架向上攀登,越来越旺,此时早已燃遍木架。
他的衣袍全都烧着火焰,随风烈烈燃烧,脸庞在高窜的火苗中若隐若现,只能偶尔看见?他宁静淡然的神色,和那举世无双的眼眸——愤恨之人见?之垂泪,困苦之人见?之心安。
连淮。
崔莹的脚步不自觉的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