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足以让冰雪消融的灿烂笑容——“好啊!”
四目相接,认命地低叹一声。
他是他心上的刺,想要拔出,却早已陷进肉里,溶入血中。
313四个人,有三个要考六级,好在几个人平时学习都不错,又有姜影这个外语系小系草点化提拔,啃起英语来不算痛苦,所以在别的宿舍忙得人仰马翻时,他们几个依旧有吃有喝有乐子,没心没肺没烦恼。
找人做考前辅导这种事,苏咏从没想过,对陈景仪的心思,也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记得带束修。”宋朝从习题堆中抬起头,咔嗤咔嗤地啃着苹果,提醒了一句。
“束修?什么东西?”苏咏收拾了半书包资料,不解地问。
“就是给老师的报酬,以前人们都送肉干的。”宋朝给了他个“没文化真不幸”的眼神,“你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这个……
神经比较大条的某人还真忘了这一点,姜影存了游戏进度,眨巴着大眼睛凑上来,说:“提供个参考:如果你想继续相处,送花送糖送水果都可以,如果你想尽早摆脱,送一颗臭鸡蛋就行……”
苏咏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打断喋喋不休的馊主意:“是陈老师,你说送什么?”
宿舍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片刻之后,三个人异口同声:“把脸送上去给他打。”
苏咏气得冒烟,顺手扯过距离最近的一个,低吼:“我就这么欠揍?”
“是啊!”姜影丝毫不惧,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你已经得罪了我们系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口,没事不要往外语学院跑,小心被盖布袋。”
——占外语系百分之八十五的,好象都是雌性生物。苏咏懊恼地抓着头发,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没想着要伤害他。”
范韫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不管有意无意,伤害已经造成了。”
宋朝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问:“阿咏,你老实说,你让人家给你补习,究竟是什么目的?想破镜重圆?”
苏咏听到“破镜重圆”这四个字时,着实心动了一把,可是——环视了一周,他叫起来,“我是直的呀,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做出嗤之以鼻的动作,姜影哼了一声,讽道:“你以为作者会让你‘直‘下去吗?少蠢了。”
宋朝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小伙子,你这种行为很浑蛋,如果不想,就干脆让他死心,干嘛随随便便答应?”
苏咏眉头拧了起来,想起当时在风雪中的凝视,想起陈景仪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问询,想起自己当时无以言表的喜悦——从内心深处,他不愿意拒绝,他也不忍拒绝。
范韫看出点门道,解劝道:“也许阿咏也想试试呢,毕竟是个机会嘛,那首歌怎么唱着来?”
“求求你给我个机会,不要再对爱说无所谓……”宋朝当下梗着脖子唱起来,五音不全荒腔走板,苏咏头皮一阵发麻,拎起书包夺门而出。
经过蛋糕房的时候,进去包了一盒巧克力蛋糕。经过水果铺的时候,挑了时下少见的鲜草莓。经过酒庄的时候,买了适合欢愉场合的香槟。
经过花店的时候,店里的小姑娘看见他手里的大包小包,笑了起来:“去向女朋友求婚啊?好浪漫哦!”
苏咏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这堆“束修”似乎跑题跑得厉害,他对小姑娘笑了一下,打算出去找肉铺。
“等一下!”那个小姑娘叫住他,问,“不包一束花去吗?很可惜唷!”
苏咏看看店里百花争妍,禁不住心里痒痒,点点头,谨慎地措辞:“不是女朋友,是一个……我很敬慕的人,送什么合适?”
“是老师吗?”小姑娘灵巧地铺开两张颇具怀旧气息的包装纸,苏咏沉吟了下,说:“不算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归结为单纯的师生。
小姑娘利落地包了一束怒放的天堂鸟,配上繁星点点,看起来悦目而喜庆,苏咏付了钱,抱着满捧鲜花出门。
又高又帅又阳光的男生,抱着花提着蛋糕香槟,引得回头率暴涨,路人带着祝福的笑意,目送这位悠然自信的青年,却没人听到他心里的悲鸣——呜呜,后半个月,八成得吃泡面过日子了……
在路上设想了无数种陈景仪可能会有的表情,惊讶的,置疑的,恼怒的,羞涩的,塞得他满脑子纷乱拥堵,只是没想到——
陈景仪面无表情,开门让他进来,指了指地上的拖鞋,径自朝书房走去。
苏咏很是落空,对着男人的背影作了个鬼脸,换好鞋,不死心地提着东西追过去,开始献宝:“陈老师,这草莓很甜哦!陈老师,这家的巧克力蛋糕可是极品哦!陈老师,我们开香槟吧!”
陈景仪哭笑不得,不由自主地敲敲苏咏的头,无奈道:“以后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不要来了。”
苏咏愣了,陈景仪也愣了,不自在地收回手去,低声说:“抱歉,我又忘了。”
苏咏悻悻地放下东西,跟着陈景仪在桌前坐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视线稍一碰到,马上分开,各有各的失落。
落地钟典雅低沉的报时声响了起来,已经三点了,陈景仪摊开书本,慢慢讲解起来,气氛渐渐缓和,融洽而忘我。
时间过得飞快,喁喁细语中,天色已暗了下来,陈景仪讲完一篇极其绕人的阅读理解,抬头问他:“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