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庆陪笑打躬,欢喜的离去。
继祖却问了句:“干娘,这个月攒来月底给干爹沽酒买肉的钱可是都给了傅大叔了?”
岳夫人显然吃惊继祖如何知道这个秘密。
岳翻也奇怪的问:“什么沽酒买肉钱?”
继祖就指指房梁上悬着的三十一个荷包笑笑:“安娘妹妹对干娘持家的本领一直钦佩。”
继祖告辞回房去看母亲,母亲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气恼的唤继祖到跟前训斥说:“叶儿,怎的好的不随,单随了你爹爹那放浪形骸。如何的同安娘小姐不规矩,让人闲话了。”
边说边气,气急下掐了继祖几下,继祖也不躲,心里委屈。
“这种事会坏了女孩子的一世名节,让安娘日后如何嫁人?”母亲的责怪,继祖说:“娘,若是继祖坏了安娘妹妹的名节,继祖自当负责,继祖娶了她就是。”
一句话母亲也愣住,喃喃说:“你这孩子不是说昏话,就是戚家答应,岳家能答应吗?你爹倒是有财势,可他那名声~~”
“干爹不是那种人,干爹说,男儿的功名要靠自己去打拼。”戚继祖自信的说。
戚夫人叹了口气:“叶儿来年也要虚岁十五,快要及冠成人了。若说谈婚论嫁,也就是眼前的事。”
戚夫人摸索着儿子的脸:“叶儿,娘看不到你的模样。可是摸起来,和你爹年轻时有几分像呢。叶儿,你若是说的是肺腑之言,那还是要回去跟你爹商议一下。岳家的小姐,娘是喜欢。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看你爹的主张。”
名节误人深ii
自信横下心没有做不到的事,此刻脚步却零乱了全盘主张。
女儿清澈明眸中浅浅凄怨,却是他胸口中永远抹不掉的隐伤,牵引着他沉重的脚步不顾心乱煎熬而一步步走向女儿安娘的卧房。
日间同妻子同去看望安娘,已经是破了常例。家中内务,自有贤内助的妻子料理。沧海横流,刀兵四起,男儿的心思都花在闺帏间这些琐事上,岂不被人笑落大牙?而“信人不疑,疑人不用”素来是他治军、治家的一贯信守,既然将家中诸事全权交给了妻子,在享受家宅太平时,他就必须要接受妻子治家的方式。
云儿他带在了身边,因为这资质出众的不该只是岳家孝顺的长孙,而更该是大宋复国的勇士;至于安娘,就该是娴雅文静的姑娘,日后该是公婆面前贤惠能干的好儿媳。
安娘的房中烛光摇曳,屋廊下,里面是稚嫩的对话声伴着嘤嘤的抽泣。
“安娘从小就是善解人意的乖孩子,乖巧孝顺。今天母亲的话怕是安娘会错了意。”这是六弟的声音。
岳飞停住步。自前妻离去后,六弟就格外怜惜这被亲娘抛弃的三个可怜孩子,尤其是云儿、安娘小兄妹,生的粉雕玉琢的如一对儿绢人般灵巧可爱,颇得了日月精华般的绮丽。
可即使如此,夜深人静,叔父夜里仍留在小侄女的闺房,不怕又惹出闲话?
岳飞本想进屋喝走六弟,劝他不要干预此事,以免妻子李氏日后难以持家,却听安娘一反常态歇斯底里般哭嚷出惊人的话:“安娘果是同亲娘一样下贱吗?安娘不检点丢了爹爹的脸面不成?”
秋风透背,岳飞嘴角一阵抽搐,牵动眉头微蹙。怕这话伤的不是安娘,反而是他那颗才平抚不久又被剥开旧伤的心。
“安娘,六叔知道安娘乖巧懂事,早就听说了亲娘的下落,害怕哥哥伤心肚子瞒了不说。自己伤心。”
没能听清安娘的应答。六弟的话音舒平轻缓:“继祖对六叔从实招来了。”
岳翻的笑声:“新母亲并未见过安娘的亲娘,即使她如此评议安娘的亲娘,也是道听途说;可六叔见过,像安娘这么大的年纪在她身边使性子无赖。六叔的话最可信。”
岳飞心中暗骂,六弟四两拨千斤的技俩无人能及,怕安娘的心结反而是六弟能够疏解。但心下纳罕安娘从何而知前妻的丑事,听这叔侄的对话,应该不是李娃说的,也不是岳翻讲的,并且云儿尚且蒙在鼓里。
“母亲定是听说爹爹说起安娘亲娘的事,”安娘嘤嘤的抽噎,“爹爹定然极厌恶安娘的圣母,所以不像儿时疼爱安娘,爹爹还会责打哥哥,险些用军棍把哥哥打死。外人都说安娘和哥哥是爹爹领养的孩子,不是爹爹的骨肉。”
自从续弦李氏进门,安娘忽然变得寡言少语,平日安静得躲在角落如影子般无声,今天是两年来首次听安娘泄洪般的话语,然后这话却如朔风透骨冰寒,周身如北地极寒中被兜头淋下冷水,霎时成冰棱不得动弹,不想治家竟然难过治军。
叔侄的话似被夜风吹散,自此再难入耳。岳飞紧抿了唇,仰视夜空,眼前却浮现出当年在相州府故乡的灯会那繁华景象,他携了妻子刘氏抱了一对小儿女玩月赏灯游兴盎然。
妻子那剪水双瞳澈如银河中熠熠夜星,不忍他辛苦,抢着抱过小安娘在怀里。而小云儿就端端的骑在他脖子上,两只胖嫩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拽住。不时有过往有人赞叹羡慕的声音:“看这对儿小人儿,难不成是粉堆玉砌成的?”
每听到钦羡的赞美,妻子就会俏笑着用臂膀轻轻碰碰他,以示自己的得意。出门前妻子精心装扮两个孩子,尽管是粗麻衣衫,妻子也将孩子妆点如壁人,还标新立异要给云儿和安娘眉心点粒胭脂痕,为此出门前夫妻还小有口舌争执。
“惜惜!”岳飞嗔怒,妻子的乳名只有新婚燕尔时肆无忌惮的打闹戏称,但随了母亲嗔怪的目光和少为人父的拘谨,他对妻子是相敬如宾,而妻子却是江山不改的轻虐调皮中带出妩媚,当然这些都是背了婆婆小夫妻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