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渊低声的说道,‘怎么伤成这样?
他摇摇头,可痛到了那种地步,哪里还瞒得住。
谭渊一时好像也没了办法,就对他说,‘我如今已不比从前,要渡气给你,只怕害了你,你明白么?
他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哪里听得进去这人的话。谭渊伸了手过来,想要稳住他,却被他一口咬住,谭渊任由他紧紧的咬着,却也不说话。他几乎没了气息,谭渊的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脖子,突然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既然你这么的苦痛,我就干脆了结了你,好么?反正活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虽然痛得神智不清,可谭渊的手摸在他的颈子上,慢慢的就要收紧,这一句话便清楚明白的落在了他耳里。他先是怔了一下,便有了几分清醒,慢慢的松开了牙,看着谭渊,心说,是,我这么的苦痛,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只求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谭渊吁了口气,手仍旧摸在他的颈子那里,却并不用力,似乎只是要按住他罢了,那人垂了垂眼,手指划过他的额头,突然问他道,‘你想不想成人?
他呆住了,脑袋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我给你一颗内丹,助你成人,好么?谭渊问他。
他听了这话,几乎不敢相信,他在心里喊道,你还有什么内丹,难道你要把我的内丹给人么?
他知道谭渊这是认不得他了,也知道这就是报应了,可一想到谭渊居然说要把他的内丹给人,他只觉得心如刀绞,连气都上不来了。
他把脑袋一扭,蜷成了一团,用尾巴遮住了身子,不肯再看这人了。谭渊忍了忍,然后有些不快的说道,‘都痛成这样了,还闹什么脾气?
他听见谭渊的口气这样,就有些怕了。谭渊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这么和他说话,没给过他脸色看了,他抖了抖,却还是心口发苦,不肯看那人。
谭渊伸了手过来,就要捉他抬头,他气不过,就作势要咬,可是看到那人手腕上深深的血痕,知道是他方才痛得神智不清,不顾所以咬了下去的,他看着那牙印儿,心里顿时后悔得不得了,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那人,恳求一般的瞧着,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谭渊似乎并不怪他,只是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脾气这样大。
他就去舔那伤口,谭渊若有所思的摸着他的脑袋,口气柔和了许多,仿佛耐着性子想要劝说他,‘你再想想罢,有了内丹,就不会这么的痛了。
他心一痛,用爪子抵着那人,拼命的摇着脑袋。
谭渊并不理睬他,只是从口里吐出那颗珠子来,握在手里,给他一看。
他顿时没了言语。
那就是他的狐珠,是他拿给了谭渊看,却又自惭形秽的那颗狐珠。是他那时抱住了谭渊,亲口哺给了那人的那颗狐珠呵。
谭渊先是拿在手里默默的看了看,略有怔忡,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瞧了他一眼,就要喂给他。他哪里肯领情,谭渊做出了这件事,就是把他仅剩的那一丝期冀也打破了。他是又气又恨,又心酸又无奈,死也不肯吞下那颗珠子。
谭渊瞧住了他,声音里有些疲惫,却仍旧和颜悦色的同他说道,‘你吃了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谭渊脸色一变,就说,‘你不愿意?
他知道谭渊是吃软不吃硬的,也是怕这人变脸,就讨好般的舔着谭渊的手指,谭渊的眼神变得有些蒙胧迷离,似乎是望着他的,又好像没有。那神情怔怔的,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他知道这人看得明白,他尽力做出了那副哀求的样子,无非是不想要那颗狐珠。
谭渊闭了闭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又静了片刻,才呼了口气,和他慢慢的,轻声的说道,‘你如今受了伤,我给你这颗内丹,助你休养,难道不好么?多少人求还求不来,你怎么不要呢?
他怔住了。
因为他的谭渊,从来没有这样同他说过话。
这么的温柔。
这么的情意绵绵。
明明是对他说的,可惜他却知道,这不是说给他听的。
那些话,好像雪粒一般,轻柔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那柔嫩的花瓣上。雪只是静悄悄的落着,却把那朵绽放的花从枝头压落了,碾碎了。
明明是那么的温柔,明明是那么的情意绵绵。可那冰冷的滋味却一直沁到了他的心底,仿佛有人捏着针,拿针尖扎了他的心口,一下又一下。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呢,他这样想着。
他的心口,不知道怎么的就绞痛了起来,痛得他几乎想死在这里。
怎么会比之前还要痛一万倍呢?也许是那条白龙在他心口留的东西发作了罢,他有些茫然的想着。
他心里那样绝望哀痛,便不顾一切的挣扎了起来,谭渊暗暗的吃了一惊,怕弄伤了他,也就顺势松开了手。他仰着头,望住了谭渊,心里模模糊糊的,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不过是场梦,一场他闭了眼,迟迟不肯醒来的梦。
梦里他是一只哑了的白狐,梦里那人是真的喜欢了他,任他撒娇,任他胡为,梦里谭渊的心,是那落在寒潭之上,犹如碎金的阳光,却没有那寒潭的刺骨冰冷。
梦里梦里谭渊的眼中,并没有那浓浓的恨意和苦痛。
他在心里惨笑了起来,自嘲道,他跟了这个人这许多年,这么的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等到了现在才想清楚呢?以前的谭渊,就好像雪夜里的寒潭,只是静静的在那里,被雪封着,沈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