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把火。
不过一把火而已。
一把火,把李宅烧光了。
他们两个人说得好开心好简单啊,不过一把火而已。
外祖父,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小表妹,那么多熟悉的丫鬟婆子,家丁,喂马的老伯,厨娘……
他们一个个被烧得卷曲着,蜷缩着,只留下黑色的枯骨一把。
昔日欢乐的庭院,变成了焦土,往日谈笑的容颜,被烧成灰烬。
秋的夜风,呜呜咽咽,如哀鸣,若愤恨。
朱澜死死捏住手心,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太子又问:“姑姑为何不带驸马来?他终日闷在家里,姑姑未免太狠心了些。”
新安公主冷笑一声:“他?呵,他也配和我站在一起?他人在公主府,心却在尼姑庵。我早晚去杀了那个李采薇。”
太子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一句话的事儿。”
朱澜似乎耳鸣了,她两只耳朵都在嗡嗡叫唤,头痛欲裂。
她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在翻滚,在怒号。
他们还要杀了母亲!
这群禽兽。
他们站在高高的皇权之上,所有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奴隶,是蝼蚁,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是他们可以生杀予夺的贱命。
她朱澜,偏偏不许。
她要给父亲报仇,她要保护母亲。
她现在杀不了太子,只能先杀新安公主。
至于什么安全,什么将来,什么连累不连累他人,都抛在脑后。
不知道何时,新安公主和太子都走了,朱澜从灌木丛里出来,看着大帐:“朱澜,你个胆小鬼,你还在犹豫什么?”
本来她想找机会惩罚一下新安,却听到这样骇人的消息。如果还在犹豫,那她就不是个人。
翌日,太阳高照,秋高气爽。今日裕康帝回京,留下太子镇守,薛从俭作为金吾卫的大头目,要护送裕康帝回京。
朱澜松了口气。
毕竟这厮眼光过于毒辣,自己弄得乌漆嘛黑的他都能认出来。新安公主目标那么大,她根本不敢冒然动手。
看着大军离开围场,朱澜迅速换了黑色的猎装,外面依旧套上厨娘的衣裙,躲到密林那里,爬上大树藏好。
她要找机会行事。
从现在起,杀了新安和太子就是她的事业,是目标,是至高梦想。
新安公主自从遭遇馒头事件后就非常小心,四个黑衣侍从不离左右。
阿荷太小,侍卫骑马护着她在前面奔跑,新安公主懒洋洋跟在后头看着幼小的女儿,笑容慈祥。前面草丛深处有了动静,是几个侍卫特意给小公主放了十来只兔子让她追赶,阿荷大叫:“快,跑快点儿。”
侍卫看了看新安公主,新安公主点头:“听她的。别伤到她就行。”
侍卫们奔跑起来,朱澜在密林深处都听到了阿荷欢快的叫声。
她看到新安公主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这两个人眼露精光,身材健硕,腰间佩戴大刀。
朱澜只能等。
然而等到新安公主回去,那两个人都没离开她。
朱澜无功而返。
明日,新安公主也要回京。
朱澜很急。
入夜,新安公主进了大帐,侍女们伺候她梳洗完毕,纷纷退出大帐,新安公主累了一天,终于要睡了。
半夜时分,大帐外的侍卫们也劳累不堪,背靠着背坐在一起,双眼困顿。
大帐内,朱澜钻出床底,拿出匕首,默默站在新安公主床前。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世间多她一个,就多很多痛苦。世间少她一人,就有许多人得到解脱。
她睡得香甜,呼吸顺畅,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喃喃自语:“朱淳,我要你爱我一人。你不爱我,我就杀了李采薇,再杀你的澜儿。”
朱澜终于举起右手。
她从未伤过人,也没伤害过小动物。但是今日,新安公主就要做自己的刀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