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和李灿灿说“这个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这话,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天会黑,也会迎来黎明。
……
“刚才小朋友在,我不方便问,青云县这里曾经有个孤儿院?”
“对。”李南对这事不是很清楚,孤儿院在青云县,她当时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对于孤儿院的了解都是从大人们闲谈时听来的,“这家孤儿院开了没几年就关闭了。”
偏僻的小乡村开了第一家孤儿院,一开始没有人是赞同的,更何况当时院里的孩子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婴。
再者说这些女婴都是被当地人亲手抛弃的亲生孩子,罪证存活,这无疑是在他们脸上打了重重的耳光。
过了一段时间,孤儿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也有残疾或者有天先性疾病的男孩,听说院长会想办法给生病的孩子治病,有些人的想法变了,把孤儿院当作慈善医院,若残疾的孩子被治好了便带回家,若治不好,便继续留在孤儿院。
有些人依旧担心害怕。
他们怕自己扔掉的孩子长大后回来认亲要钱,怕长得像被认出来,怕被人说闲话,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唯独不怕被自己的孩子埋怨。
还有人是庆幸的。
他们曾愧疚过,愧疚把孩子扔在偏僻地方等死,更怕遭到报应。而有了孤儿院,至少他们不用怀着罪恶感亲手扔掉孩子,最起码孩子还能活着,即使之后不幸地遭遇意外死亡,到时候也不算是他们造下的孽。
她知道有些人家会将刚出生的女婴扔掉,十几二十年前这种情况特别严重。
她当时虽然是个孩子,却也能切身体会到这种人性的可怕。她在合莲镇上小学中学,九年来班上三分之二都是男孩。她家住在合莲镇,见过不少人会去黑诊所偷查胎儿性别,若是女孩那便流掉,若是男孩,全家欣喜若狂。
陆霜白:“为什么关闭?”
李南:“我记得是半夜起火,火势太大灭不了,所以……”
陆霜白继续李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眼神冰冷:“所以那个晚上所有孩子都被困在了孤儿院里,所有人都死了。”
“孤儿院?青云县的确有过一家孤儿院。”
从李南那得到了关于孤儿院的信息,陆霜白找了个借口离开,去找宿淮的半路上看到飘出房间的范无咎,便上前询问,他记得范无咎曾说过他来过青云县。
提起这件事,范无咎印象深刻,很快便回想起来,讲起前因后果,他说道,“这也是阎王大人派我来此的原因。五年前负责管辖青云县的阴差替任,新上任的小阴差刚到第二天便发生了这场火灾,死伤大约五十余人,除了两个管理孤儿院的兄妹,其余都是孩子。”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因意外而亡的魂魄大多携带怨气,一不小心便容易化成厉鬼。更何况孩子们生前又都是孤儿,还是集体死亡事件,更是让这事雪上加霜,不少魂魄怨气极重。新阴差法力不高,对业务也不太熟练,手忙脚乱,跑了好几个怨魂,那会儿我还负责新阴差的上任以及适应工作,听闻青云县新生了一个小厉鬼,便赶来帮他,花了好几日才拘起所有魂魄。”
“那个小厉鬼是个残疾的女孩,怨气极重,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吞噬了不少无辜魂魄,在满村子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说来也是唏嘘。”
范无咎重重叹了口气,半晌,他蹙起眉陷入沉思,之后又缓缓道:“也不是全部,孩子们的魂魄只剩下了四十二个,两个大人的魂魄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小厉鬼身上发现了一丝残缺的一魄,那一魄力量及其微弱,一碰到勾魂索便消散了,我猜测少了的魂魄应该是被那个小厉鬼吃了。”
人间惨案不少,他上任的几百年来这不是他知道的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之所以印象不浅,主要因为死者都是孩子。
魂魄懵懵懂懂,排成一队被他带去地府,乖得让人心疼。等待审判前,孩子们神智归位,魂魄从懵懂的状态脱离,他们问哥哥姐姐去哪儿了,他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幼小又无辜,即使看多了诸如此类的事,早已练就一颗铁石心肠,他却难免对其多出几分心疼。
范无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这事听起来和邪妖并无关联,但陆霜白总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丝微妙的联系——孩子。
又是孩子。
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在范无咎详细解释时油然而深,特别是当范无咎说管辖青云县的阴差失踪时,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就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就能完全连上。
这跨越的十几年间,这个案子从未结束过,蜘蛛已经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网上已经包裹缠绕了一个个美味的茧,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蜘蛛便能享用这顿筹划许久的完美晚餐。
陆霜白没有回答范无咎的问题,他问道:“之后呢,青云县有没有第二家孤儿院?”
“不可能有。”范无咎直截了当道,“根据后来消防员的调查,孤儿院着火是人为,有人在房子四周泼了汽油,那火势极大,出路都堵死了,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性。孤儿院的位置靠山,发生的时间又在半夜,等大家发现火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凶手。”
“当时孤儿院的负责任是俩兄妹,那些孩子是俩人一个个捡回来的,五十多个孩子只有他们两人在照看。两人并不是当地人,路过旅游时看到被抛弃的孩子,心生不忍,所以决定留下来开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