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头天晚上那顿套近乎的饭局,次日上午,汤珈树带着一罐太平猴魁去胡明礼办公室找人聊天,谈话中旁敲侧击地套了点有用的信息,比如澜微眼下都有什么重点项目,都是哪些团队在参与之类。
那罐猴魁是他从季与淮办公室淘来的,也算物尽其用了。
胡明礼四十出头,一脸富态相,他用五指短粗的手端起刚泡好的茶吹开浮沫浅抿一口,咂摸咂摸嘴,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这茶真不错。”接着抬眼看向对面的汤珈树:“小汤啊,你初来乍到,没必要那么拼,先适应适应环境嘛,后面有的你忙。”
要说澜微这么大的公司没点个尸位素餐的领导,估计鬼都不信,但眼面前这个,汤珈树尚不敢妄下定论,对方说这话到底是真的在关怀他,还是不想一来就让他这个刚入职没两天的新人参与进公司重点项目,还真不好判断。
原本他今天来找胡明礼,就是打算主动请缨要求加入刘亮所在的项目组,借机获取代码仓库读取权限,但一番聊下来,看对方暧昧不明的态度,这样做似乎有些操之过急。
没关系,旱路不通走水路,中午去食堂吃饭,汤珈树本来打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没想到还真让他遇见了刘亮。
打眼一看挺其貌不扬的一个人,瘦高个儿,中等长相,穿着不太讲究,有种贴合程序员气质的不修边幅。
他一个人坐一张桌子,边吃饭边低头看手机,似乎也不怎么合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汤珈树端着餐盘走过去,不请自来地在他对面落座,刘亮明显一愣,抬头看过来,眼睛里浮现出疑问和困惑。
他当然困惑,毕竟刘亮在整个研发中心都是出了名的性格孤僻,天才自带的那种孤高傲慢令其人缘一向不是很好。
这种人跟他聊天就应该聊些专业技术类的话题,偏偏在这点上汤珈树也最拿手。
两人面对面坐着,刘亮埋头吃饭,连声招呼都没打,一整个视若无睹。
汤珈树便主动开腔道:“刘工,我上午查日志,发现咱们排序模型每晚增量训练都卡在梯度同步,是不是用的ALLReduce后更新?”
刘亮终于肯认真地看他一眼,带着审视的意味,问:“之前好像没见过你,新来的?”
汤珈树笑着朝他递出手,自我介绍:“对,我是昨天刚入职的,汤珈树,你叫我小汤就好。”
刘亮顿了一秒,才伸手跟他握了握,接着问:“你权限还没开全吧?怎么看到的日志?”
“从训练耗时波动反推的,我想了一下,如果改用异步参数服务器加局部聚合,跨机房通信量能砍半,不过需要解决陈旧梯度问题。”
刘亮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这方案去年试过了,worker延迟差异导致AUC下降0。8%,不可行。”
汤珈树笑得谦逊:“那要不要试试加动态补偿项呢?”他说着,解锁手机,点进一则网页递到刘亮面前,“喏,比如这篇ICML论文提到的,用牛顿叠代法预估梯度偏移,我复现过能收敛,但要把pytorch的通信后端魔改——”
刘亮倏然打断他,眼睛里迸射出光彩来:“魔改MPI层?那要怎么规避死锁?”
“把全局barrier拆成带超时的分段校验,参考Ray框架的分布式容错设计。”汤珈树对答如流。
刘亮沉默半晌,话锋陡地一转:“你现在在哪个项目上?”
汤珈树莞尔:“我这才刚入职,还没来得及进项目呢。”
“那就来我的项目组吧,”刘亮果断道:“我这儿正好缺个你这样的副组长。”
汤珈树露出犹豫神色:“这……需要先问过胡总吗?”
“我下午就去找胡总。”刘亮抽了张纸巾擦嘴,对他用上了礼貌用语:“我吃好了,你慢用。”
汤珈树冲他颔首微笑:“刘工慢走。”
一场食堂“偶遇”,次日汤珈树就接到正式通知,他以副组长的身份加入刘亮的项目组,也顺利拿到代码仓库的读取权限,得来全不费工夫。
早知道直接找刘亮就能解决问题,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找胡明礼,还白白浪费了季与淮一盒顶好的茶叶。
季与淮这趟差出得比较久,峰会开完又去拜访客户,辗转三个城市,返程那日,S市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整座城市浸泡在云遮雾绕的潮湿水汽中。
临近傍晚才终于放晴,乌云散去,天空一片碧蓝如洗。
汤珈树还没下班就接到季与淮电话,让他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你回来了?”听电话那头夹杂着机场广播的背景音,汤珈树又惊又喜:“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是明天的飞机啊?”
“这不着急完成你安排的任务么?”季与淮悦耳的低笑声透过电流传过来,撩得人耳垂发烫:“我跟我妈说了,晚上一块吃饭,餐厅已经让何薇定好了,待会儿地址发你,你下了班先过去。”
汤珈树不禁感慨:“领导,你这执行力也太强了……”
“是吧?”季与淮道:“那还不快喊声好听的犒劳我一下。”
汤珈树有求必应:“淮淮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