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娆犹自还沉浸在震惊中,连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也没有发觉,等回过神来,见到面前三张虎视眈眈的面孔,浑觉得保命要紧,只得呐呐道:“我不会说的。”举起四指对天道:“我发誓。”
待杜如梦放开她,她才又组织了语言道:“其实小姨多虑了,在我心里也巴不得亦深赢,父母去世后,我对堂兄妹们就只有讨厌,没有感情了。”
杜如梦闻言,语气缓和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相信你。现下你既能出来了,当是病好了,咱们中午聚一聚,在松影阁去吃饭吧。”
丽娆点头答应。
杜如梦对着两个青年,一扬下巴,道:“你们两个,跟我到主殿去。”余下的话不能再说了,以免再隔石有耳。
等到三人身影转过巨石,消失在山道上。
丽娆背靠着巨石,长舒一口气,眼里对山下的绿林美景已经毫无兴趣了,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缠绕:原来姨父他们想作弊取胜,那么这第一如果是亦深,或是王似琪,她该怎么办呢?
她抬起手腕,只见那上面红绸缠绕,称着雪白的肌肤,妖异非常。
松影阁里。
酒菜飘香。
一大砂锅烹煮得软烂的药膳鸡汤,热气腾腾的放在桌子正中。
这次只是普通家宴,所以陈雁回夫妇和几个小辈随性而坐,无所拘泥。
杜如梦起身为三个姑娘各舀了一碗鸡汤,并单独嘱咐丽娆道:“阿娆,你病才好身子虚,该多喝些补一补。”
丽娆点了点头,拈起勺子,轻轻吹拂着汤中鸡油凝结出的灼人热浪。她在热气中抬眼觑着桌上其他人的表情。
陈令玥和陆娇自然没什么异样,倒是王似琪和陈亦深,脸上兴奋未散尽,心里的快活大约无法抑制,所以当着陈雁回的面,就执壶对饮起来,陈雁回依旧一副老持稳重的表情,吃菜间也不忘捋动颏下的胡须,至于杜如梦,脸上和蔼如常,对几个姑娘更是关怀备至,毫无异常。
收回眼神时,正与陈雁回望过来的犀利眼神相对,丽娆一惊,口中汤未咽下顿时呛咳出声。
陈雁回慢悠悠道:“阿娆,你病好了,明日就下山去罢,你外婆担心了这么多天,也该让她宽宽心了。”
切,丽娆忍住翻白眼变脸色的冲动,本来她就打定主意明日要下去了,现在被先声夺人,倒好像是自己成心赖在这里不管外婆死活一般。
她道:“谢谢姨父姨母照顾,饭后我就即刻下谷去。”
杜如梦挽留道:“不急,明月再下去。”
丽娆摇头道:“我已经打扰那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再住下去,表妹向来择床,我占了她的床,她最近一定都没有睡好觉罢。”
“哪有,我睡得很好。”令玥用手帕擦着嘴,笑道。
旁边的陆娇半开玩笑,半讽刺道:“表姐向来都是大大咧咧,想来就想,想走就走的性子,数年都没有不好意思,现在怎么突然客气起来,我都觉得不习惯了。”说完浑身打了激灵一般,抖了抖,表示她话太假,让人不适。
丽娆向来敏感多疑,顿时被激怒,她冷笑道:“那也比不了你那么豪爽大方,未成亲的姑娘,我可不敢见天往别人家跑,这又搂又抱的,像什么样子。“
这一席话顿时戳中桌上两对人的心。
他们都是口头订了婚约,却毫无顾忌与隔阂的亲密相处着,这似乎确实有违礼教。对于陈雁回夫妇来说,这话也是一计耳光,提醒他们太过纵容,教管不严。
一桌子原本的其乐融融,顿时变成了尴尬安静的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挨到饭毕,丽娆急匆匆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上来时本也没带几件衣物,现下包袱挎在肩上摇摇晃晃的十分轻巧。
令玥推门而入,两人此时相对,颇有几分尴尬,必竟方才丽娆的口不择言,对她产生了一些伤害。
丽娆回过身在床铺上收拢自己的几件首饰,耳尖上的嫣红证明了她的心虚,但是她并不愧疚,谁让陆娇欺负她,她针对的是陆娇,对令玥不过是误伤而已。
令玥坐在床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问道:“表姐,要我送你下去么?”
丽娆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自己下去就是了。”
令玥笑道:“那四方比试之前,你会提前上来吧?我下去接你。”
丽娆把首饰一股脑塞进包袱里,抓起床边墙上挂着的青钢剑,背负在肩后,说道:“到时候再说罢。”她走到门边,推门时终是回过头来,放软了口气:“我走了。”
令玥一直送她穿过走廊,一起来到父母的房间。
丽娆向长辈辞行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山下赶去,近半月没有回去了,她心里对外婆也有了几分思念,这种思念是亲人之间独有的情感,与感情的深厚无关。
山道崎岖,路上偶有松风涯的师兄妹们擦身而过,大家脸上都是些得体而又疏离的表情。
大病初愈,提不起内力,她的脚程并不快,一个时辰后才到达山
门口。
穿过一条两道石壁合围的天堑峡谷,还要经过一片小树林,树林中杂木纵横,有参天之木,有低矮灌丛,彼此挤压,把天与地都封锁成一片暗沉沉的绿意。
几株泡桐树扑簌簌往下掉落着紫白相间的大花朵,兜头砸在脸上身上,泛起细微的疼痛。丽娆随手捡起几朵,叼在唇上,细细啜着花管里甜甜的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