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珞略显戏谑的一笑,这样的笑容,大约不常出现在她脸上,一不小心就太过轻挑放纵,她是冷情冷性的人,表情代表情绪的波动,她不喜欢别人看穿自己。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微微偏过头去,留下一张侧颜,长长的睫毛挡住几根发丝的游移:“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朋友了?”
丽娆把头埋下去,看着她素衣下的月白短靴:“你来做什么?”
不该这么直白而冷漠的问候,天知道她见到她是多么的激动,激动到想把现在的画面画下来,可以随时拿出来进行回忆评鉴。
薛珞一只手伸过来,两指上挑着个钱袋,线直直的绷着,暗示着它的份量不轻。
丽娆接了过来,五十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然溶华大师却能随口应承下来,可见揽月峰上十分富足。
她们在精神和生活上,都是相距极大的。
丽娆掂了掂钱袋,笑得有些苦涩:“救你一次可真够划算的。”
一旦接下,恩怨两休,甭说朋友,从此连陌生人也做不得了。
薛珞眼见她已接下,负手转过身去。
丽娆喉头哽塞,眼睛酸涩,想要挽留,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臂间长帛在脚尖逶迤而过。
她要走了,虽然往后还能在游历中相见,但那时的她已然是揽月峰的得意门生未来掌座,要代表河清派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来。她武功卓绝,容貌无双,也许轻易就能成为闻名天下的侠客,到时候站在武林之巅与她携手并进的将是同样优秀已极的人物。
而自己只能困守在这座小小的花房,柴米油盐蹉跎一生。
“薛珞。”她终于还是唤了出来。
薛珞停了步,回过头,身后的桃李树林绵延无际,光秃秃的树枝死气沉沉的压将过来,而她似一片李花,灰败中的唯一颜色,轻盈得随时就能被风掠过山头去。
“谢谢你。”
‘至少谢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让我能过一个舒坦的年。“她在心内说道。
薛珞眉间隐现不耐,略显薄凉的眼眸带着点戾气送了过来,在她身上刮筋蚀骨般砍了一刀。
丽娆呼吸一窒,只当她已经厌烦自己到了极点,眼泪蓦地滴落下来,她慌忙抬手掩住,身子退回门内,只盼那人没有看到。
戴婆婆正走上前来,被她退后的身子一撞,唉哟一声,带了点火气斥责道:“毛毛躁躁的做什么,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尽管逃避着,但眼里的红,腮上的湿润,还是没有躲过戴婆婆的眼。
能让这个姑娘委屈得哭,却还不去破口大骂反击的人,该是何等本事。
难不成是个男人?是她心仪的人?
想到这里,戴婆婆急急跨过门槛,躬身前望。
“你是揽月峰的姑娘?”见眼前的人白衣胜雪,戴婆婆惊讶问道。
已经行出数步的薛珞闻言回过身来,抱剑浅浅行了一礼。
戴婆婆没有见过薛珞,但也知道揽月峰的人鲜与外人接触,因练了断爱绝情的内功心法,所以见世人如见蝼蚁,全然没有谦卑恭顺的说法。即便是长辈,除却至亲之人,她们也不会特别加以礼待。
此番行礼,虽有些敷衍,倒也让戴婆婆受宠若惊。
如此清雅貌美,修资极高的姑娘为何会到百花谷来
不过,她转念便又想到,揽月峰与丽娆的交集就是因为溶华大师弟子被伤,需要焕神丹救治而起,能找到这里,让丽娆当作朋友的,肯定就是那个受伤而在此长住的姑娘。
“你是……”她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晚辈薛珞。”薛珞温言提醒道。
“是了。”戴婆婆笑道:“既来了,为何不坐一坐再走?“
薛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欠身当作回答,依旧冰冷着容色转过身,御起轻功脚踏枯枝,一个翻身决便翩跹而去了。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戴婆婆才回过神啧啧赞叹道:“这姑娘长得真是美丽,细较起来倒是跟溶月有几分相似。“
躲在门后因为她的离开而黯自神伤的丽娆,听到这话不免在悲伤中分出几丝好奇:“溶月师叔?“听闻正是溶华大师的妹妹。
“对。“戴婆婆迈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丽娆连忙扶住继续问道:”你说薛珞长得像溶月师叔么?“
戴婆婆点头道:“眉眼有几分相似。“难得起了个话头,她便絮絮说了下去:”你小姨大婚时,揽月峰遣她来送贺礼,一出现便是惊为天人,即便听闻揽月峰都是断爱绝情不染红尘之人,求娶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那后来呢。“丽娆兴趣盎然,似乎与薛珞相关的人或事,她都急切的想了解一二。
戴婆婆坐回太师椅上,躺回舒服的位置,叹道:“后来她四方比试第一,就下山游历去了,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可能是死了吧。“
“死了。“丽娆大惊,虽然以前也隐约听外婆提起过这个名字并
盛赞其风姿,但那时做为局外人又正当青春年少,对美人都有着天生的敌视感,对此并不想求甚解,现在却深感惋惜:”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怎么都没听别人提起过。“
戴婆婆也唏嘘道:“揽月峰下了禁令,对她的事都不再提起,大家自然也就慢慢淡忘了,不过我想她大约是流连俗世,与人私奔了罢,不然作为亲姐姐,溶华大师不会绝情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