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又胃痛了?”周围的同事纷纷关心地扶他坐下。
傅晔摆摆手示意没事,找了止痛药吃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不顶用,无论他如何劝诫自己,脑中都走马灯一般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和方小培有关的点点滴滴。
最终,在走廊里的那一声道谢定格了画面。原来,那一段,是被伪装了的早有预谋的道别。
这是灰心丧气的远走高飞,还是相思无果的全身而退?
无论是哪种,他都已经尝到了苦果。他眼睁睁看着那驻扎在他生命中的身影被一气呵成地连根拔除。
窗外,那个本属于他的位置,孤零零地空置着,再也无人能对号入座。这铺天盖地的对于失去的恐惧,让傅晔忽然意识到,他那所谓“对双方都好的决定”,不过是被“成熟”包裹着的一具干枯的骷髅。
没有了方小培,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怕的不是缺憾,而是彻底的死心。
傅晔捂着胃硬撑着跑到角落的洗手台前拨了一个号码,曾晓辉对此的答复不过是:“他确实说过要走。”
傅晔望着镜子里自己的一脸狼狈只觉得稍稍平息的疼痛又翻涌上来:“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又怎样?你能为他做些什么?”憋了许久的曾晓辉也是一肚子火,“我知道你有苦衷,可小培所承受的难道会比你少?你知不知道他早就……”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早就什么?”傅晔只觉得心被狠狠拽住,疼得不停扑腾。
曾晓辉与傅晔隔着手机对峙许久,终于一咬牙道:“他对方锦毅说了!喜欢你的事……”
这当头一棒,打得傅晔彻底懵了。
“方锦毅发现小培写的关于你的事,小培承认了,所以才要送他出国!”
这话就仿佛往油锅里倒入了一碗水,霎时溅出无数滚烫的液体,烧得心上密密麻麻的煎熬。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曾晓辉听彼端沉默,也知道傅晔心里并不好受。
“你……什么意思?”傅晔自然听出了曾晓辉的话里有话。
“小培已经在飞机上了。”曾晓辉缓缓道出这一句,彻底踩灭了傅晔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傅晔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里,机械地应答着同事们的关心。
他还会礼貌的微笑,还会下意识地整理桌面。但心里的某根弦早已崩断,在那清脆的一声后,渐渐沦落为行尸走肉。
呆呆坐了一阵,耳鸣渐渐弱下去,又有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耳畔提醒着,仿佛被捞上岸的鱼儿,拼命扑腾着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傅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对桌宋老师的手机上:“宋老师,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冗长的嘟声后,忽地,一切戛然而止,傅晔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儿,就听那再熟悉不过的一声“喂?”,除此以外,便是航班延误的广播声,以及方锦毅和秦寅的交谈声。
傅晔猛地按下挂断键,用自己的手机发消息给秦寅:“哪个机场?几号航站楼?”
秦寅收到傅晔消息时一愣,虽然刚才曾晓辉就短信告知了说漏嘴的事情,但秦寅并不认为知道真相的傅晔会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他那以爱之名的有所保留的感情,在秦寅看来便是明哲保身的推诿。然而看到这条言简意赅的短信时,秦寅瞥一眼身旁还在莫名地回拨陌生号码的方小培,心中不免诧异。傅晔是在明知他和方锦毅都在这里,还要豁出去地挽留吗?这就是所谓的“失去才懂得珍惜”?可这一时冲动,又能支持他与世俗的压力抗衡多久?
秦寅这般想着,看了眼正在给吴臣打电话交代事情的方锦毅,随后回复消息:“浦东机场,二号航站楼。”
于是曾晓辉在十分钟后再次接到了傅晔十万火急的电话:“航班延误了!我问到了位置,现在在学校门口,打不到车!”
曾晓辉愣了片刻后爆了粗口:“我擦,行啊哥们!你要早有这魄力……”
“我x!”傅晔也爆了粗口,“先救火得吗?别马后炮了!”
曾晓辉激动了,一扭头对斜睨着他的领导道:“领导,我一哥们要追真爱,我去当车夫!”
领导淡定地用指关节敲打着桌面:“那后天的会议和大后天的会议……”
“都我去!都我去!我最爱开会了!”曾晓辉要有条尾巴,肯定摇得特勤快。
于是领导大手一挥,曾晓辉箭一般射了出去。
傅晔跳上曾晓辉的车时,说了声“抱歉”又说了声“谢谢”,曾晓辉只说了句“卧槽!”,随后一踩油门,走起!
傅晔算是见识了曾晓辉不要命的开法了,下车时险些吐了,大口呼吸了几次才总算缓过一些,忍着不适冲进了航站楼。
“喂我说你!”曾晓辉拉住他,“小培都过安检了,你怎么进?”
傅晔二话不说,掏身份证去买了张机票。
“一掷千金啊哥们……”曾晓辉在边上啧啧摇头。
“秦寅和方先生走了吗?”傅晔可没闲工夫与曾晓辉磨嘴皮子!
“没呢!还在航站楼里,说要等小培登机前发消息给他们才撤!”曾晓辉作为资深情报员真可谓尽职尽责。
“那我先进去了。”傅晔一脸焦急地望向安检口。
“嗯,我让秦寅把方锦毅带到茶室里坐着,你绕过他们就行。”曾晓辉嘱咐道,“要被发现了,记得护住头。”
傅老师帅气地脱了羽绒服,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追小媳妇去了。
曾晓辉望着大冬天背后湿了一片的傅晔,发了条消息给方小培:“江州司马青衫湿,宣城太守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