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爷报名当译员么?”刀属官瞟一眼刀昭罕,继续问岩善,“好像那支出征的部队现驻扎保山。吴少爷也在保山,住在军营?”
刀昭罕转着翡翠扳指,若有所思。
得到岩善的肯定,刀太太撇嘴:“头人太太随军出征,难不成还上阵打仗?”
“确实不妥。”刀属官点头,“昭罕,你若不好出面,我且请土司去拦阻,若让其他土司晓得我们班宇头人太太跟男人混一起打仗,你我的脸面……还有缅甸的土司们,吴少爷是不守礼的,若得罪了那边的土司……”
刀昭罕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反应。
他记起那晚,吴崇礼说,“祖国危难之秋,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我是不会去国离家的。你且看着,定有我吴公子为国效力之日。”
一字一字,竟这么快就兑现了!
“昭罕,我这就回勐达,你也与我一道走,求土司去设治局说个话,大不了多使些钱财,军队也不至于硬扣着人不放,我摆夷贵族可不能去给国军当什么兵——昭罕,昭罕?”
“啊?”刀昭罕回神,慢慢反应过来刀属官的意思,忙摇头,“阿哥,这事我会办妥,不敢惊动土司老爷。”
“你欲如何?”
“我得先去保山——”
刀属官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对,他是你太太,还只得你亲自出面去抓回来。这吴少爷……着实胡闹!”
岩善口中的“什么军事联盟”,指的是刚成立的中英军事同盟。根据去年“中国缅印马军事考察团“的意见,中英军事同盟本应早成立,以便中国军队及早进入缅甸布防,但英方迟迟不决。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经美国总统罗斯福提议,于1942年1月设立了中国战区,所辖区域包括越南、暹罗国及将来联合国家部队可能到达的地方。蒋委员长任总司令,美国中将史迪威任参谋长,指挥在华、越、暹罗等地盟军。
1942年2月初,中国人忙着过大年,日军却登陆菲律宾、新加坡,空袭仰光,威逼印度。当时,印度国大党为了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非暴力的不合作运动,日本乘机提出“亚洲是亚洲人的”,“把英美赶出亚洲”的口号。
为了调解英印矛盾,协调中印英一致抗日,刚就任中国战区最高统帅不久的委员长亲赴加尔各答与圣雄甘地晤谈,经过五个小时的长谈,甘地最后表示,不妨碍中英间的合作,不制造纠纷。
(注:《中国远征史》,时广东、冀伯祥著)
中国首次展示亚洲大国的风范和作用、获得国际舆论界的好评时,大英帝国却被神出鬼没的日军闹得精疲力竭、颜面大失。
1月初,英军参谋长坐飞机视察了暹罗和缅甸边境线,绵延千里的国境线上,耸立着不可逾越的他念他翁山脉和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日军若要携带重型装备和后勤辎重通过这片荒无人烟的绿色屏障,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参谋长认为两个印缅师足够守住缅甸大门了,不需要中国人“支援”。
然则1月19日午夜,日本人却鬼魅般出现在英军身后。
这些比恶鬼还可怕的日军是两个联队(团)组成的先遣部队,于1月4日从暹罗国边境进入绵延数百里的他念他翁山脉,在缅甸义勇军向导带领下,只携带轻武器和粮食,经过半月艰苦徒步,在途中留下大约五分之一的士兵尸体,推翻了英军参谋长“任何徒步通过这些地区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的企图在理论上都是站不住脚的”的判断,出其不意出现在英军的背后。
后来,三十年后,英国历史学家约翰?科斯特洛在他的权威著作《太平洋战争》中评论道:“在缅甸,日本人完全不是按照西方人的军事教程作战……他们惯于偷袭……从通常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突然钻出来。”
话说日军突袭成功后,于1月30日,开始对毛淡棉发动总攻击。毛淡棉乃缅甸第二大港口,是屏护和确保首都仰光的门户和战略要冲。一万八千名手持步枪的日本士兵击溃了三万名装备精良的印缅英联军,次日攻克该城,歼灭守军三千。至此,通往缅甸内地的门户已经洞开,仰光城在入侵者面前暴露无遗。
(注,《大国之魂》,邓贤著,p29)
骄傲的英国人慌了,终于同意开放中缅边界。
2月,中国人辞旧迎新过大年时,国军开始动员入缅。
吴崇礼惊闻“喜讯”,年也不过了,腆着脸贴上去,成为“被动员”的一员。
吴公子在军队里其实待得有些不清不楚。本次入缅部队是委员长的嫡系,他个原杂牌军逃兵自然谋不着军职,只能跻身译员组。长官们却又都晓得他是云南王龙云委托关照的人,本次随军的骡马又有部分是他家捐赠的,故长官们防着他亦放着他。现在大军严正以待行将开拔之际,他要请几天假,竟然也没长官说个不字。
跟着刀昭罕回到保山的头人寓所,他就迫不及待扑过去。
刀昭罕料着他会疯狂,接住了抱上床,热情滚一处。
起初刀头人还能控制住态势,后来发觉着实低估了征夫出征前的焦躁和不安,差点被榨成干腌菜。
连着疯了两日,才算消停了。
“崇礼,这几年你且没操练过,可受得住行军之苦?”刀昭罕拥着人,密密麻麻亲吻那白净手臂上的翠色文身。
康朗依杰显然很花了些心思为吴少爷设计纹样,简单几个摆夷文字精巧地排列着,着上青翠欲滴的绿色,如一株翡翠雕成的凤尾竹,颇有些“华而不艳卓尔不群”的潇洒和“疾风知劲节”的清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