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邵旖旎发现她和周元森一同值班的概率越来越大。
她本来是一颗红心向楷模,百分百的粉丝心态,对师兄没有半点不敬心思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两人纯洁的师兄妹关系就维持不下去了,周元森说是因为她存心,邵旖旎好冤枉,但要说她一点责任没有,那也说不过去。
她记得一切的开端,好像是一天傍晚,她给跟了一天手术、好不容易有间隙休息的师兄按肩,按着按着走了神,力道偏了重了,身前的周元森闷哼一声,邵旖旎听见,脸蓦地就红到了耳根,触电般缩回双手,周元森看她一眼,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真的在一起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公开。
教学医院就这点好也不好,大部分职工从读书起,十来年就在这几个附属医院打转,形成了盘根错杂、极为坚实的同学同事关系网,各个科室消息极其灵通,哪怕是犄角旮旯有点什么小道资讯或八卦,立马就能传得人尽皆知,比风还快。
想她当初和风云人物周师兄一点交集没有的时候,就听过他和前女友岳霜分分合合的故事了。
悄悄谈一下算了,邵旖旎想,毕竟她已经换了科室轮转,和师兄难得见面,不一定能坚持多久,还是尽量避免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然而不知不觉,她和师兄在一起一年多了。
原本谨小慎微、一丝不苟的地下秘密恋爱工作,时间一长不免松懈。两人在年初聚会时露了马脚,叫人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邵旖旎的消息栏立刻就有询问的对话框接二连三涌来。
好吧,那就顺其自然吧。
明明是调休出的工作日,却清晨七点就要集合听最难的眼底病常见诊断专题分享,邵旖旎和一屋子同侪难免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好在临近长假,病房里能清空的病人都清空了,白天难得清闲,借床借出革命情谊的一干小伙伴聚在办公室边写小结边聊天。
一个在白内障科室轮转的师姐笑说她们科主任前两天上门诊又收了面锦旗,上书“金奖银奖不如百姓夸奖,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送锦旗那位阿公高兴坏了,握着主任的手一个劲地道谢,夸他是在世华佗,感恩他让自己重见光明。
大家会心一笑,白内障预后很好,历来是病人满意度非常高的科室,每天春风和煦,其乐融融。
“说到门诊,”一位师姐说,“前两天有个病人,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说眼睛不舒服。我——这里是眼科,我当然知道你眼睛不舒服啊,不过我也是不敢表现出来,我就嗯,那你是怎么不舒服呢,他就给我翻白眼,凶我说你自己不会看啊,都这样了你还问?我——气死我了。”
“平常心平常心,动怒划不来。”
“是的,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这些都是修行,都是业障,都是上辈子种的因,这辈子结的果。平稳度过每一天,就是我活着的目标。”
“师兄,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要理解师兄,他在眼底外已经待得快谵妄了。”
“那也是。”
◎你是不是拒绝我太多次了?◎
眼底病是眼科知名垃圾场,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最后都会聚集在眼底科。还常常有许多奇怪的病人,医疗上面治好了,可是对患者的主诉不会有多少改善,恢复不了视力,极容易出现医患矛盾。眼底外更是意外频出,什么因为各种原因造成的眼贯通伤,什么两个精神病人打架,一个把另一个的眼珠子挖掉,拿碗装着带过来等等,对医生的生理心理挑战巨大。
“不过积极一点看,”邵旖旎想到专题里那个要一直不停地往眼球里打针的糖尿病性黄斑水肿患者,“眼底外做科研挺好的,很值得研究。”
“很好。”师兄赞赏道,“邵旖旎,你心态非常健康,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凡夫俗子,实乃天选杏林人。”
邵旖旎吐吐舌头,“师兄取笑我。”
“好了,咱们聊点轻松的,你们十一有没有要去参加婚礼的?”
“这轻松吗?这一点也不轻松。我一号二号六号,连着三个朋友结婚啊,简直要内伤了。”
“我也是,三个红包给出去,我下个月裤腰带都要勒断了。”
“少夸张啊。”
邵旖旎请柬是只收到一张,何奕然将她名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旁边还画了几朵小花。
他订的男女方亲友团会师包厢就在婚礼酒店,邵旖旎和周元森半途去的,自然到得最晚,少不了万众瞩目、众星拱月地认识一番。
“先坐先坐,我催邵妮多少次了,”何奕然说,“她就舍不得带你出来,你看,害我们今天才见上面。”
“是吗?那怪我。”周元森面带微笑,“没事,来日方长。”
“那没错,周医生,你明天一定要来啊。”
邵旖旎:“他同学也明天结婚,来不了啦。”
“这么巧?”
“是啊,谁让日子太好了。”
“璋啊,哎,我璋呢?”
“他刚刚出去接电话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欣欣旁边一位穿一字肩长裙的女生接话说。
“哟,”起哄声响起来,“很关注嘛。”
何奕然笑说:“那只有派你出去看看了,要把他带回来啊。”
桌上除了几位伴娘和邵旖旎等人,还有被何奕然叫来当伴郎的几位同事,一个个身形高大,眉眼端正,和伴娘们交错落座,可能彩排过几轮,熟悉了一点,三三两两在聊天,准新郎何奕然是见不得场子稍冷的人,今夜又肉眼可见的高兴到亢奋,谁的话题都要搭两句,时不时还走到当事人身边提杯喝几口,喝得多了,又聊到兴头上,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反反复复在嘴巴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