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啊你。”
李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其实是很轻的一下,怪异的酥麻感却从头顶利箭般穿到了脚心。
邵旖旎退后一步,转移话题道:“你……你扇子哪儿来的啊?”
李璋带邵旖旎拐去一间书房,书房正中是文房四宝齐备的厚重方桌,靠窗的圆凳上摆了一个竹筐,框里放了不少折扇,有的画了画,有的题了字,还有的是空白扇面。
李璋支使邵旖旎去研墨,她屁颠屁颠就去了,给他当了好多年的“侍读书童”,墨条磨砚是她的老活计,早已做得得心应手。
“你想写什么啊?”邵旖旎问他。
李璋用镇尺压住扇面两端,不紧不慢地从笔搁上挑笔,“你想我写什么?”
“给我写啊?”
“嗯。”
“这么好,”邵旖旎喜滋滋的,“那你让我想想啊,我一时还想不到。”
“哦。”
“哦”完的的李璋并没有等她,他选了支趁手的毛笔润湿,轻捻笔毫尽根没入砚台,蘸满墨汁,慢条斯理地刮笔成尖状,抬袖垂直执笔,手腕轻动,一笔而下,笔端墨痕行云流水般铺陈于洁白纸面。
可能因为熟稔,李璋的一举一动都带了点从容古意,实在很好看,邵旖旎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点出神,她有段时间没见过他写字,更没见过他穿成这样写字,她想他上辈子也许是学士文臣,也或许是个城府极深的宰相,为什么这样想,因为即便一起长大,很多时候她也压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思绪飘荡的邵旖旎将目光落在扇面上,眼睛忽然一下睁大了。
早已收笔的李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旖旎从风。”她轻声念出,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还带有墨香的行书字体汪洋恣肆、牵丝劲挺,邵旖旎叹服道:“写得真好看。”
一如既往的好看。
邵旖旎的名字笔画太多,最开始识字时,经常一笔一划、吭哧吭哧画半天,才能把名字像画房子一样画完,后来费好大工夫终于把笔画写顺,也只能说是工整的两个硕大的汉字,毫无美感可言。
李璋是写她名字写得最好看的人,无论行书、楷书、草书,他信手提笔,随随便便就能写得仪态万千。
邵旖旎常用的几种写法全是从李璋那儿临摹来的。
邵旖旎手指悬空,顺着未干的墨迹将纵逸无伦的四个字描了一遍,她好喜欢。
“邵妮。”
“嗯?”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邵旖旎卡壳两秒,说:“有吗,可能昨天没睡好吧,我也不知道。”
◎友谊地久天长◎
她那会儿确实还不是很知道。
她只是感觉从这之后,自己老是有意无意地留意李璋。
可她从小就这样,这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有一天,好像是个周末,两人在一块写试卷,写着写着邵旖旎抬头一看,李璋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想叫醒他的,怕他睡久了手会麻,可是凑近之后,又没有出声,她的视线叫他额角的一道细小白痕牵住了。
这是被她连累的,她怎么会忘记,伤口刚愈合那阵,她对这块的皮肤不知多关照,有事没事就要摸一摸检查检查,但大了之后,虽然还总在一块玩,肢体接触却自然而然少有了,邵旖旎的目光一点点滑过李璋的鼻梁嘴唇,又回到额角,鬼使神差般伸手摸了上去。
指腹触感温热平滑,好像还有血管在肌肤下跳动,邵旖旎屏住呼吸,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李璋紧闭的眉眼倏地睁开,两人无言对视了十几秒,邵旖旎一动不动,手都忘了收回来,她有点被定住了。
“干嘛?”李璋先开口了,声音懒洋洋的,带了点刚醒的沙哑,“占我便宜啊,邵妮。”
这话简直像惊雷响在邵旖旎耳边,劈得她整张脸爆红无比,她哑口片刻,猛地起身离开。
“喂,我开玩笑的。”他在身后轻飘飘接了句。
邵旖旎被这玩笑吓得不轻,也可能她是被自己贸贸然的突兀举动吓得不轻。
调整好心态,她只当一切无事发生。
再后来,李璋和汤嘉琪的绯闻甚嚣尘上,邵旖旎再不关注,也被动听说了不少,她只有全心全意地投入学习,将时间从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最好没有一丝空隙来胡思乱想。
出奇用功带来的回报是,邵旖旎高考超常发挥,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好成绩。
刚考完那阵,何奕然约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汤嘉琪也在,和李璋一同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光看背影都登对得很。
电影散场,一行人又接着去逛超市,邵旖旎经过一排陈列了形形色色薯片的货架,习惯使然,她拿起一盒李璋喜欢的口味,想问他要不要,回头一看,李璋推着购物车,和汤嘉琪在另一组货架边有说有笑。
邵旖旎转过身来,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她想她也不是木头,以后得和李璋保持点距离才行。
之前十几年的读书生涯,邵旖旎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李璋,同在一个校园,家又住在一块,想不见面都难。
然而毕业之后,近三个月的漫长暑假,借由照顾外婆,何奕然几次组局出游邵旖旎都推拒了,她是好忙碌,要跟着老中医学按摩,要跑医院陪床。等到外婆终于能出院,又不肯在城里住,她放心不下乡下院子里暂托邻居代养的鸡鸭鱼鹅,非得回村,邵妈就只能收拾行李陪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