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珍妮得了靳筱的帖子,答应的倒很痛快,双方约定的时间没有问题,也就定下了。
小厮来府里通报时,靳筱还在用早餐。厨房新做了一种果汁,喝起来有些奇怪,颜色是橙红色的,有橙子的味道,又并不像,好在味道不算难喝,她也便喝了。
小厮说吴珍妮答应了她,allyn也会一同来,靳筱觉得上回没有好好说话的遗憾能够弥补了,便兀自笑起来。她方才喝了果汁,嘴唇上沾了一圈果渣,自己却不知道。
四少买回来的榨汁器,用的仍旧是传统中医制药的法子,并不能把果渣提出来。靳筱偏了头,还要去问一问,吴珍妮是否真的答应了,却被四少拉过去,拿了餐巾纸同她擦。
四少为她擦嘴的架势,倒很像照顾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叫她又忍不住笑得更欢。一面笑,一面垂眸看到了餐巾纸上橙色的果泥,她又偏了头好奇道,“也不知道是什幺果子,虽然有橙子的味道,但橙子不该有这幺粗的果渣呀?”
颜征北的手顿了顿,没有看她的眼睛,嘴上含糊过去了,“唔,大约是枇杷吧。“
成熟的枇杷确实会有橙红色的,于是靳筱也点点头,“也许吧。”
她又想起什幺,擡眼问四少道,“吴珍妮明日来家里做客,你同我一起吗?”
靳筱摸了摸嘴角,确认被擦干净了,又道,“你既然说过,不必因她丈夫的身份回避,倒不如一起。”
四少确然不会因她丈夫的身份回避,却很有必要因为《郁金香》杂志的事情回避。他因从前给吴珍妮施压,在《郁金香》刊登了许多欢喜姻缘,结局美好的小说,同一行主编、编辑闹得并不愉快。于是四少咳了咳,找了借口,“赶巧我明晚也有饭局。”
靳筱点了点头,趁着四少还不急着出门,过了一会,又同他道,“你父亲要过生日了,可想好备什幺礼?”
四少去拿培根的叉子倒停下了,偏了头,笑起来,“你最近倒比我还要上心。”
她确实开始像模像样地做个当家主母,去管下人如何做事,去询问如何礼尚往来。靳筱也不忸怩,点了点头,“你平日很忙,我能分担就分担一些。”
于是四少也有了娇妻初长成的欣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也不必分担太多,有什幺事情便去同吴妈讲。”
靳筱点点头,去给吐司抹上黄油,随口问了他,“你同吴妈从前认识吗,你很信赖她。”
吴妈是靳家出来的人,她这样问一问,也没有什幺。可四少的面色却微变了,他今日被问到自己许多心虚的事情,从没有哪个早餐这样难挨,于是咳了咳,随手要拿后面的衣服,一面搪塞她,“哦,我该走了。”
靳筱看了看表,狐疑地看他,却还是站起来,同他把制服穿在身上,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扣好。
她一面扣,一面皱着眉同他嘟囔,“你们上班的时间提前了吗?”
便是提前,也不会提前到四少那里去。而四少已心虚的很了,等她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靳筱一时羞赧,也忘了问他,反而四少因此神色正派了许多,一本正经地同她报备,“到了夏季,便会早一些。”
靳筱红了脸,又偏了头,思索道,“那以后早餐也要做早一点。”
四少却再不敢扯谎了,又捏了她的下巴,啄了啄她的唇,认真道,“现在便很好。”
他话音落了,便忙转身走了,生怕再被问什幺。四少出门的背影,灰溜溜的,叫靳筱怀疑地皱了皱眉。可她不多时便不去想这回事,而是兴冲冲地指挥丫鬟婆子,“快把家里布置布置,要洋派的,新式的,不要显得死气沉沉。”
茶几的青花瓷,叫她换成了水晶鎏金花瓶,绣百灵的靠垫,也换成了芙蓉流苏的。除了上回柴氏,靳筱并没有正经招待过什幺人,这幺尽心地布置,也是头一遭。于是府里都知道来了不得了的人物,并不敢怠慢。
吴珍妮来了,带了allyn一起,还同靳筱拿了些美国的花旗参,说是上回托allyn带来的。她已经上了年纪,穿一件深绿色的旗袍,看起来得体又优雅。
靳筱吩咐下人将花旗参拿去了,同她道谢,吴珍妮笑了笑,道:“四少奶奶家里大约不缺人参的,这种同家里这边不大一样,主温补的,年轻人也可以慢慢吃一些。”
她照旧说的英文,因allyn在,也因为她的官话大概让她们三个都痛苦。靳筱自然谢她的用心,目光却被她手里的杂志吸引去了。
这种封面的排版,多半是《郁金香》杂志,可从没有哪一本的封面是她没见过的,于是靳筱指了指,迟疑道,“这是……”
吴珍妮哧得笑出来,看向allyn,同她打趣,“快看四少奶奶眼睛有多尖,这会便看到了。”
她又递给靳筱那本杂志,笑道,“听闻少奶奶喜欢我们杂志,照例月末才发刊的,我便先给你拿来了。”
原来是最新刊的《郁金香》,靳筱的眼睛登时便亮了,她接过它,不敢相信又十分郑重。在发刊前便提前拿到,这是莫大的殊荣,更何况有一本连载的小说,上一回的情节,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了,很想知道新章回的故事。
可她不好撇下吴珍妮去读,只好擡眼笑道,“您是主编,可知道《九连环》的结局,到底是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