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唯唯诺诺,却仍然怯懦地反驳:“直接挖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狗屁的规矩。林砧面上微微笑:“好,那就挖吧,再不动手,人就都死在下面了。”
转头看江匪浅,林砧吃了一惊:这不声不响得少年正趴在地上倾听。
“你干什么?”
江匪浅不理他,兀自趴着。好一阵子,才起身,说:“不险,是个墓道。”
一群错愕得表情中,只有林砧得表情微微带着恍然:“你是说,他们挖到了墓道?”
“不敢肯定,但只是是一个甬道。甬道不是新开出来的,而时本来就有的,坚固程度更高一点,不会把人压死在里面,但至于会不会闷死,我就不清楚了。”
在林砧如同白雪冰山的目光中,一群人把“你怎么知道”几个字吞进肚子里,不敢问江匪浅一句话,乖乖听林砧调度。等林砧将一群人安排妥当了,江匪浅才慢悠悠来一句:“他们好听话。”
矿山的口在前面的土丘上灰压压地展现着,救援队像是一队蚂蚁,成单列向前挺进。林砧歪歪嘴角:“我官最大,他们不能不听。”
江匪浅抚摸着背囊,忽然道:“我要进去,我想看看这个墓道是什么样子的。”
“不行。”林砧干脆地拒绝。
“你忘了,我是个画地图的,有些东西,不看看怎么知道?不知道怎么画好?”
“不行。”斩钉截铁,没有余地。
“我给你们画图。”江匪浅掷出了条件。
林砧眯眼,面前这个少年不像他想象中那么不通世事——只是他知道周想得到的利益是什么,如果他不答应,反而奇怪了。
“我要先看看你画的怎样。”这算是基本的条件,如果他真是一个绘制地图的高手,这买卖才有意义。
江匪浅一口回绝:“我的弗图,不轻易示人。要么你相信,要么你不相信,没有先来验货这一说。”
林砧失笑:“小孩儿,你以为自己在跑黑盐的生意吗?怎么还说起‘验货’了?”
江匪浅极其坦然:“虽然不是黑盐贸易,你们要得利,这和盐商是一样的,我说的话,自然也就是一样的了。”
林砧不是初出茅庐的谈判者,他要从这个境地中找出转机来,可巧他也是一个胆大的高人,于是:“不看你的弗图,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咱们一起下去。”
此时,第一批救援者已经钻了进去,留下一个打洞通向外面。在救援队剩下的成员的的注视下,林砧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往腰间一系,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矿道的入口,一直在旁边的那不声不响的神秘少年也跟着钻了进去,看两个人前仆后继的样子,人还以为他们是要去取赏金。
直到两个人全然钻了进去,外面的人才回过神来,大家先验证了刚才看到的不是一场梦,接着热烈地讨论起了二侯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这年头,人死不足惜,险境因为常有而廉价,人揪心的事情很少,趣味地谈天却很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趣事,包括眼前这一桩。
矿道很深,两个人走在里面,互相不说话,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就是江匪浅是不时摸一把背囊的声音。等他摸了四五次,林砧终于忍不住了:“你毛病,总摸你的背囊做什么?左右丢不了。”
“怕丢。“少年含糊地说,声音在逼仄的矿道中显得气闷:”师父和君父说了,千万不要丢,要把后土画完。“
“师父和君父是谁?他们为什么让你画后土?”问题再自然不过地跳出来了。
“是养我教我的人,他们要让我在后土留下痕迹,说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燕过无痕,会有所辜负。”
林砧暗暗笑了,意思不言而喻,但在他心中却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前面就是坍塌的地方,之前下来的人已经开始挥汗如雨地挖掘,连林砧的到来都没看到。林砧叫了几声,挖掘者才发觉,一面擦汗一面汇报:前面的坍塌规模不大,但是落下的土石却不少,他们挖了这一通,也不知道挖了几成。
“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闷死。”一个大汉焦虑道。他的疑虑很有道理,土石很密集,堵塞了空气,里面很快就会憋闷起来。
“应该不会,墓道是由通风口的。”
林砧尚且没说话,江匪浅反客为主,问:“挖出了多大的空间?”
“有一方小空间,只容得一个孩子进入。”
“够了。我先进去。”江匪浅完全不问林砧的意见,一弯腰就要往里钻,却被林砧拽着背囊给拉出来。
“胡闹!你以为你是谁,自作主张!”幽暗的光线中,可见林砧怒目圆睁——他真的生气了,他可从未见过这么混不吝的小子。
“行啊,你和我一起来不就好了。”江匪浅完全无视林砧的怒火,弯腰第二次进去。大汉们捏一把汗,认为按照以往的经验,二侯必然会飞起一脚踢中此人的屁股。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林砧沉默一会儿,弯腰生硬地挤了挤,刮破了衣服,终于挤了进去。
人进去了,声音传出来:“你们,继续挖,别停。”
大汉们答应着,做梦一般继续挖掘。
探墓道坍塌2
江匪浅脚步很快,林砧疾步走才追上。这也是因为,少年在一个东西面前停住了。
“石翁仲。”江匪浅白色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像。石像雕刻地很粗糙,是一个神兽的形象,却长着人的面孔。即便是人脸,也是一个丑八怪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超越了挤眉弄眼,简直可以说是装神弄鬼惨不忍睹,就算是雕刻粗糙也叫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