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臭婊子!”冯万里气急败坏,暴喝一声“放箭!”箭矢便骤雨一般,全都落去了大火之中。顷刻之间,火海之中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整个军营的火势此时已是越烧越旺,冯万里却在暴怒之中带着人马要去搜寻那些女童。桑晖见他又翻身上马,冷笑道:“倒是条咬到就不松口的疯狗。”
青君这会儿已经气得骑在了冯万里的马前,与冯万里面对着面,恳求道:“度魂使,让我现身吧!求你让我现身吧!”
“用不着你。”桑晖见兔女已在他的怀里睡着,摸着它背上柔软的绒毛,漫不经心地朝不远处一扬下巴,“有人管。”青君骑在马上顺着一看,就看见了正纵马而来的金时昌。
彼时的金时昌马前用厚厚的被褥不知紧裹着什么横放在腿上,马后则带着几十队的人马。到了冯万里跟前,金时昌沉着面色,开口就道:“蠢货!”
“闭嘴!”冯万里处在暴怒之中,大刀一挥,张嘴就回了一句。
金时昌冷哼道:“你纵着手下将士饮酒淫|乱,本就犯了军中大忌。白日你再三请命要让自己的人马监管粮草,现下粮草被烧,你又犯了失职之罪。如今火起多时,你不整队救火,这会儿发的什么癫?可要我再治你一个延误之罪?”
冯万里闻言痛恨不已,却见金时昌马后跟的都是他从西荒山带来的人马,加之金时昌所道皆乃事实,到底咬牙忍了。
金时昌对他的隐忍之色视而不见,只把手一抬,将身后那些人马还给他,冷冷道:“我一路过来帮你拾了一些乱窜的散兵。现下我的人都在救火,你若不想自己损兵折将太多,我劝你最好带着他们先去这火海之中再搜罗搜罗,否则你从西荒山带来的人,只怕一半都保不住。”
冯万里此刻稍微冷静了下来,倒也掂得清孰重孰轻,带着人马就往军营中返回,经过金时昌身旁的时候,他到底忍不住,指着金时昌马上的被褥说:“这是甚么?”
岂料金时昌毫不避讳,将那被褥往怀中一提,淡淡道:“男人,你让人洗得干干净净,送来给我睡的男人。”
冯万里闻言咬牙切齿,神情又变得不甘。
“怎么?”金时昌不屑地瞥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帮你整顿的这些人马,抵不上他的一条命,还是认为你现下手中的兵力足够与我抗衡?或者等老狼王问起今日大火之事,你这个将军的位子不想要了,不需要我来帮你遮掩几分?”
冯万里听完简直无话可说,气得憋红了脸,最后怒冲冲地带队走了。
金时昌见他远去,将那卷成长条的被褥往怀中一揽,马儿如飞一般,向着东边的那条冰河去了。
祝语
军营的火势和嘈杂声已越来越小,青君早就跳下了冯万里的马。他方才在愤怒之下开了窍,学会了省力气,这会儿又连忙坐去了金时昌的马后。
桑晖抱着兔女见他有了一些小聪明,倒是看着他的背影难得笑了笑。
那只叼着夜壶的魂鸦一直盘旋在夜空,桑晖走到哪儿它就叼着夜壶飞到哪儿。此刻桑晖抬步千里,比金时昌更早地来到了河边,却是抬了抬手指,不再让那只魂鸦颠来倒去地飞。
萌野跟着魂鸦离了军营那片嘈杂地,又因魂鸦突然飞得平稳,先前不怎么明显的叫骂声,此刻在这寂静的河流上空堪称响亮。桑晖坐在河边抬手揉了揉耳朵,又把兔女的耳朵用手盖住,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闭嘴。”
“度魂使?”萌野一听到桑晖的声音,便立即自刚刚平复的眩晕中有些埋怨地说:“你这么折腾我有意思么?不如我们颠鸾倒凤较量较量,练练真功夫。我说过了,那时候我甚么都肯告诉你。”
那道最明亮的月光自入夜以来始终同桑晖如影随形,桑晖招来一群魂鸦自他和萌野的上空飞过。月光被魂鸦遮挡的一瞬,桑晖捂着兔女的耳朵突然说:“想不想让我放了你?”
萌野意外,倒是不怎么情愿地说:“放了我做甚?你不想知道月亮楼在哪儿了吗?”
桑晖冷笑一声,“起码不用你告诉我了。”语出,萌野竟是静悄悄地在那夜壶之中不出声了。
桑晖已全然不在意萌野如何,但是并未真将萌野放了,只是让那只魂鸦叼着夜壶在周遭盘旋低飞,又让方才那群招来的魂鸦远远飞走了。
白雪覆盖的河岸边还留着脚印,沈侠士早先将那些孩童从此处送过河,桑晖一双眼睛目视千里,此刻抱着兔女坐在河边,倒是还能看见那些正在向着雪原逃去的孩童。
寒风朔朔,细碎的雪宛如沙粒掠过结冰的河面,桑晖坐定不动,只把袖子一抖盖住了怀里圆滚滚的兔女,一直到青君坐着金时昌的马儿来到了河边也没有起身。
青君自马上跳下来到桑晖身边的时候,只见他的黑发披在背上,周身在那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像是一点儿风雪也没沾上。
桑晖都不必回头,只将目光从远处的雪原收回,冲青君道:“坐。”
青君摇头,看着跳下马的金时昌把那被褥在河边打开,将里头的吕文华背去了背上。
此时的吕文华半张脸高高肿起,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他枯瘦如柴的身体被裹上了厚厚的棉袄,身上还披那件红狐斗篷。
青君站在不远处看着吕文华肿胀的脸,也辨不来他此刻醒了没醒,只是目送着金时昌背他过河。
这温热河水上头结的冰层实在不怎么牢靠,金时昌过河前让马儿浅浅试过,只是前蹄刚一踩上冰面,那冰层便裂开,他便自己行上冰面亲自试了试,这才又背着吕文华往河对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