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听着琴音点头,“等一个约我来此的朋友……”说到最后忽然顿住,像是在那一瞬突然明白了什么。
传说龙的眼睛可以洞察真相,在它冲你眨眼之时,若你迎接了它的目光,便可以看见它想让你看见的任何东西——包括神。
那么想来,鸿蒙是见过白龙了……
良宵兀自摇头笑了起来,“看来是等不到了。”语罢起身,竟是同鸿蒙告了辞。
鸿蒙对良宵的离开不做任何阻拦,只是自后头不远不近地将良宵跟上。等到从茶楼跟出去又走了一条街,良宵终于停步了。
“总跟着我做甚?”良宵失笑,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鸿蒙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说:“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
良宵微怔一瞬,摇头道:“不过萍水相逢,姓甚名谁有何重要?”语罢,又一次转身走了。
像是不想鸿蒙再跟,良宵直接拐进了一条僻巷,奈何鸿蒙对这都城的每一条街巷都了如指掌,他见良宵进了巷子,无声一笑,慢悠悠地跟了进去。
这巷子的入口即是出口,尽头是个被墙封堵的死路。良宵埋头走得太匆匆,差点从墙上撞上去。
鸿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头丝毫不掩,良宵别无他选,望着面前的墙壁笑叹一声,这才转过身主动朝着鸿蒙走了过去,口中道:“好吧,在下良宵。”
鸿蒙终于心满意足,良宵则是绕过鸿蒙,朝着巷口的方向走了。
明月皎皎,良宵满背长发宛如流泻的银河,温柔的月光流转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朦朦胧胧宛如虚幻。
鸿蒙看着他的背影追行了两步,问道:“明晚你还去茶楼吗?”
良宵脚步微微一顿,只是摇头。
鸿蒙便说:“今夜我请你喝了茶,明夜你该当请回来。”末了不等良宵开口,又说:“明晚我还在那里等你。”
良宵闻言回过身,本来想要直接拒绝,可他看着鸿蒙认真的神情,银色的瞳仁闪烁起一点波澜,“我要……不来呢?”
鸿蒙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鸿蒙目光深沉,良宵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愣了好半天,终于将头轻轻一点,转身离开了。
夜空澄净,巷道两侧野花盛开,温柔的春风仿佛要把人吹醉。
鸿蒙目送着良宵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沿着良宵的足迹出了巷子。
这短短一截路,鸿蒙沐浴着月光行得很慢,可是当他刚出巷口,就被狼嗥堵住了。
牵着鸿蒙的那匹黑马,狼嗥浑身酒气,开口就问:“你去茶楼见了谁?方才在这巷中又是同谁说话?”
鸿蒙见狼嗥醉醺醺的样子眉头一皱,没有搭理他,牵过自己的马抬脚走了。
“鸿蒙!”狼嗥见鸿蒙无视了自己,追上去扯住了鸿蒙的胳膊,“我问你话!”
狼嗥一个少年人,如今个儿才长到鸿蒙的肩膀,此刻这般没了规矩,倒叫鸿蒙的面色沉了下来。
春日的雨水滋养万物,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人家,户户门口都摆着收集春雨的水缸。鸿蒙甩开狼嗥的手,二话不说就把狼嗥的头摁进了身旁的一个水缸里。
狼嗥起先倒还憋着一口气,一动不动地忍耐着,可当那口气憋到头,就在鸿蒙的手底下挣扎了起来。
鸿蒙等狼嗥呛了几口水,才又捉着狼嗥的后颈将他从水缸里头提了起来,口中冷冷道:“没大没小。”
狼嗥在水缸里头浸得眼眶都红了,他躬着背咳了好一会儿,似是万般委屈,冲鸿蒙喊道:“你总是宣称在这个国度人人平等,为何你管得了我,想将我送去哪里就送去哪里,而我只是问你几句,就成了没大没小?”
当初送狼嗥去军营,鸿蒙可是问过了狼嗥,而狼嗥自己也点了头,可现下狼嗥带着几分醉意竟是说起了这番浑话。
鸿蒙听罢也不同他计较,只是沉声说:“我同你论的是人伦大小,你却与我来辩人权的高低。你在军营待了两年,如今才升了小队长翅膀便就硬了,竟是学会结党营私,贿赂上司,沾染了这一身酗酒撒泼的恶习。军中规矩森严,你却通通罔顾,仗着自己的职位离营纵下。我当初带你回来是要你去做一个自由人、让你成为想成为的人,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前提是甚么?”
狼嗥在鸿蒙的质问中哑口无言,许久才把头垂下,闷闷挤出一句“品行端正。”
鸿蒙冷哼,“你如今生了羽翼,若是想要展翅高飞不受拘束,随时可以离开。”
狼嗥一听立马就跪下了,抱住鸿蒙的腿只是慌张地摇头。鸿蒙一脚将他踹开,直接跳上了马背。狼嗥却是长跪不起。
春日回暖,夜里却也寒凉,狼嗥冻白了嘴唇,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像一头淋了雨的无措小兽。他紧张地看着鸿蒙,像是很怕被遗弃。
鸿蒙在马上垂眸看着他,神情虽然冷漠,语气却缓了几分,“你可以存疑,但不能强行索要一个答案。我从来都平等待你,但你若想偷换概念来与我论是非对错,那我同你无话可说。若你还愿反思悔过,就先回军营领上一百棍子,等酒醒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语罢,打马离开,头也不回。
珍重
鸿蒙回去以后连夜就给卡布去信召了他回来,隔天更是下令整顿军营并撤了狼嗥小队长的职,最后等鸿蒙忙完手头事务赶到茶楼的时候,良宵已经来了,但其实鸿蒙比昨夜来的还要早上许多。
隔着轻轻晃动的珠帘,良宵凭栏而坐正沏着茶。鸿蒙站在珠帘外头尚只看到良宵一个侧脸,良宵却是已经把一杯斟好的茶水放去了对面,口中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