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沿着河街飞速撤走,拐进了一条偏巷然后四下散开。鸿蒙却是不慌不忙,只跟着其中一道绕上主街的身影而去。
长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鸿蒙不紧不慢跟着前头的身影,良宵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鸿蒙便转头看向了良宵。
良宵便笑道:“本是平静无波水,奈何春色醉芳心。有时荡漾一汪春水,只一眼便能勾起春波。怎么人家痴痴问你姓名,你却一字不答?”
月色下的良宵像一块温润的暖玉,笑谈间一双眼弯似月牙,只是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和缓而带峰的双眉使他不似女子那般娇美,而是英气逼人的同时,又带着潇洒恣意之态。
鸿蒙赏心悦目地盯着良宵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想起大漠初见良宵的那个夜晚,将眉微微一挑,反问道:“那当初我问你姓名之时,你又为何不愿相告,无声离开?”
鸿蒙下意识问的,是他们初次的相见。
良宵闻言微微一怔,却是转而笑叹,回答得模棱两可:“陛下倒是……挺记仇。”语罢,先一步朝着前方那个身影去了。
此时那道身影已进了一家花楼,良宵跟过去,进门的时候倒是鸿蒙先一步入了内。
他同良宵跟随了一路的身影正是白日自奴坑见过的风波,然而现下这人跪在游乐的脚边,刚挨了游乐一记耳光。
红灯高挂的楼内粉纱飘动,轻歌曼舞,游乐衣衫大敞,正拥着一群温香软玉饮酒作乐。而他今日自奴市卖来的奴隶,此刻全都戴着脚链匍匐在地,背上驮着各种珍馐美酒。
烟花场所,该是有不少酒色之徒,但此处显然已被游乐整个包了。
见鸿蒙良宵先后而来,游乐躺在温柔乡里瞥风波一眼似是毫不意外,只是顿时觉得左拥右抱没了什么意思,遂将手边的几根铁链轻轻一扯。
那几根铁链的另一头分别拴在几个男奴的脖子上,这些男奴身形颀长,皮肤白净,容貌出挑。颈间铁链才微微一动、轻轻一响,他们就立即跪爬过去,十分娴熟地侍候起了游乐。其中几个为游乐捶腿揉肩,另外两个则是把那马奶葡萄剥了皮,相继以口相送,喂到了游乐嘴里。
游乐慢悠悠地吃完了,懒懒一抬胳膊,侍候他的男奴便将他扶坐起身。游乐这才似酒醒一般,笑吟吟地开口:
“怎么这么巧?二位深夜前来,也是想要在此共度春宵吗?”
这花楼的位置同鸿蒙他们入住的客栈其实也就隔着半条街,若是上楼推窗,打眼一扫就能看见鸿蒙他们所落脚的客栈全貌。
白日鸿蒙他们出了奴坑就有人暗中跟随,鸿蒙不是不知。他只是不想耽误了好不容易与良宵重逢的时光,便觉得没什么所谓。不过将那些人当成一群蚊蝇,懒得理会。
然而长夜漫步,有皎洁月光,又有晚风徐徐,本来是人间美事,可偏偏这美事被风波阴差阳错,带人在桥头给搅扰了,那鸿蒙就要来算这笔账了。
鸿蒙见流乐现下装起糊涂,便冷哼一声也不提桥头之事,只冷冷道:“我劝你在天亮之前,最好将跟着我们的人全都撤了,不然只怕他们有命去,没命回。”
“哦?原来你发现啦?”流乐似笑非笑眯起了眼睛,只是他盯着鸿蒙看了一会,却又沉下面色用脚尖勾起了风波的下巴,口中道:“看来是我的人办事不利了。”
风波挨了游乐一耳光,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闻言神情惊慌,立即道:“请主人责罚。”
“接连失利,主人该怎么罚你呢?”流乐语气亲昵,面色阴沉,却是在风波满是指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最后用鼻尖抵着风波的额心说:“那就老规矩吧。”语罢向后一靠,分腿而坐。风波便主动撩起游乐的衣衫,垂首跪俯在了他的胯间。
如此行径,侍候游乐的几个男奴似是已司空见惯,喂游乐葡萄的那两个男奴更是开始互褪着彼此身上的衣衫。
游乐彰显着他作为奴主的权力,心安理得受着,然后将一双贪婪的目光往鸿蒙脸上一扫,最后又在良宵的身上游走。
那一瞬间,鸿蒙确实想剜下游乐的眼珠,可这不堪入目的淫靡画面,倒是叫鸿蒙在此一刻也不愿多待。他横跨一步将良宵挡在身后,同时又将腰间弯刀飞出,直接割断了流乐贴着脖子戴的一串珠玉项链当作警告。
这一刀实在太快,等到鸿蒙收回弯刀,游乐才后知后觉地朝着颈间摸去,而他脖子上的玉珠这才“歘拉”滚落一地。
这个时候,鸿蒙已同良宵离开了。
流水潺潺,月下风前,醉人的晚香玉透着悠悠芳香。然而这般醉人的景色随着深夜来临,鸿蒙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同良宵返回了客栈。
次日鸿蒙一早醒来便命狼嗥前去确认流乐有无将人手撤走,狼嗥雀跃着领命下楼,再三确认以后,又火速返回向鸿蒙复命。
彼时的良宵刚从房内出来,看见上楼的狼嗥便笑着冲他微一点头,狼嗥却是将头一拧没有搭理良宵,径直去敲鸿蒙的房门了。可不料想才一抬手,鸿蒙就推门出来了,还同刚出门的良宵道了声“早”,这才摸了摸狼嗥的头问:“情况如何?”
狼嗥便闷闷地说:“全撤干净了。”
鸿蒙一点头,又朝白龙的房间看去——
日已东升,天光大亮,白龙的房间却毫无动静。
鸿蒙正准备去敲门,良宵却冲他淡淡一笑,邀请他下楼,口中道:“白龙有事已经出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鸿蒙遂点点头同良宵往楼下走去,狼嗥则是跟在鸿蒙身后盯着良宵的背影,泄气一般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