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当有琼楼玉宇,可孤月之上竟是比东荒还要苦寒。
隔着月宫软云筑起的一道门,桑晖看到的是一座星辰结顶的牢笼。
在那里,月光一丝一缕如刀似剑,将良宵死死钉在桂树上劈砍,他似是习以为常,垂眸盯着自己脚腕上的银镯,默默承受。
兔女化了原形,安静乖巧地守在树下。而她头顶的桂树上头,也同样结有明亮的魂珠——
不比桑晖的魂树上头多一颗,也不比桑晖的魂树上头少一颗。
良宵天宫的桂树显然与阴阳谷的桑树共生。
所以这么多年,桑晖身为度魂使,度魂之时从未感受到过任何亡魂生前的苦痛。
因为都被良宵先一步担了。
桑晖亲眼得见,痛心不已。
良宵如有所感,竟也痛得将心口一捂。
旭昇立在桑晖身旁,叹一口气,说:“良宵为了复原你的肉身,剔了仙骨给你,分给了你半颗心。他违背天意,救你时使了禁术,那些穿身而过的月光,是他每日必受的反噬。”
所以良宵才迟迟不让桑晖的一颗心真正复苏,叫良宵去察觉度魂时的痛意。
星月流光好似白霜,像是要将良宵冰封雪藏。
桑晖踹开云门,径直去往了桂树下。
他对良宵说:“可我不要。”
良宵对桑晖的到来很是意外,他微微一怔立即看向了旭昇。
日神随在桑晖身后理直气壮,提着兔女就走了。
良宵便只好安抚一般冲桑晖笑笑,他想冲桑晖道一声“无碍”,可是还未开言,桑晖已将他从穿身而过的月光中抱下,将自己换了上去。
万剑穿身也不过如此,桑晖感受着那些月光钉入体内,只觉这一切都抵不过他痛意遍袭的心。
良宵曾经朗俊健硕,如今清瘦面苍,落在桂树下,宛如飘摇一枝柳,竟是身也立不稳。
桑晖红了眼眶,直接解了这棵桂树与桑树的共生。
这些日子龙门关大战,亡魂众多,良宵白日承着反噬,夜里担着桑晖度魂时的苦痛,他积伤过多,无法在桑晖面前状若无恙,故而才刻意避开,未与桑晖相见。
昨夜桑晖度魂过多,良宵承痛之时伤重昏迷,这才叫痛意流泄,使桑晖察觉。
月色如血,那是因为良宵神体已亏。
禁术反噬并不轻松,良宵见桑晖去承,面色大变,竭力将桑晖从月光中剥离。
然而他一个不知与天地共生已经多少年的月神,如今神力大减,竟是拗不过修行八百年的度魂使。
“桑晖!”
良宵心忧,加重语气,急得差点吐出一口血。
桑晖这时终于肯自己从反噬中脱离。
他从树上落下,将良宵拥进怀里,声音涩哑地问:“良宵,我方才挂在树上,你痛吗?”
良宵伤重,如今站立都得花几分力气。
他懂得桑晖的痛心,忙在桑晖耳边轻声哄:“我错了,你别恼,好不好?”说完,亲亲桑晖脸颊,弯着一双笑眼看向桑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