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么?”慕容紫英张臂护住我,不时挥动着长剑斩杀四周蝠蛾。
我调匀呼吸定住心神,以手按下他欲发动术式的指尖。
自幼成长于昆仑,来到这样的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青阳长老曾说,万物生灵皆可贵,不能因骇人便有例外。
我拿出浣尘玉笛,笛孔开闭间,一曲“安魂”飘散于女萝岩各处。黑暗中的躁动渐渐消失,心中的不安也因此平复些许。“下等虫兽亦有生命,不应滥杀。如今他们已睡去,我们速去速回。”
我偏头看向璇玑。说实话,刚刚我的惊吓,除了因为蝙蝠,也有璇玑尖叫的功劳,“此地狭小,四人反而不易行事,不如让怀朔璇玑出去等候。”
璇玑如得到大赦一般,紫英刚刚点头,便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女萝平妖(三)
女萝岩深处,浓雾稠密,视线愈发有些模糊。我跟在紫英身后,隐约嗅到一股淡香,似是离香草的气息。
寿阳本就盛产香料,其中更是以离香为名,这里有此物生长想来也不稀奇。但素来以此为食的只有槐妖,难道此次寿阳妖物作祟,会是槐妖为之?
我上前摘下一片叶,凑到鼻尖细细打量。然而紫英却猛地推开我,继而便是一股血腥之气。
“紫英!”他的白袖渐渐渗出殷红,我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雾霾下,忽地掠出许多豺狼一般的妖兽。他顾不得其他,揽着我的身子快速避开,转而抽出长剑,不由分说地当胸贯入,猩红的血液霎时飞溅至离香草的叶上,醒目得刺眼。
“大哥它……被杀死了?”
“哼!他们抢光我们的食物还不算,竟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果然是槐妖。
白雾褪去,空气中逐渐显现出数只妖物的影子。离香草拂于它们耳畔,本应温顺的脸颊,此刻却杀机尽显。
我按下紫英的长剑,“青阳长老曾说,槐妖温和,食物以植被居多,再听他们的口吻,此番寿阳伤人,或许另有原因。”
紫英却似乎没听到我的言语:“妖孽!尔等以妖力为祸世间,今日我便在此斩草除根!”
灵力凝于剑刃,一招“三才朝元”呼啸而出。
剑气播撒处,弥漫着浓烈的血气。它们没有逃跑的机会,而我,亦来不及阻止。
“慕容紫英!”我看着被一箭穿心的槐妖,遍地的红艳让我几近窒息。我呼吸着腥甜的空气,只觉一阵眩晕:“我说过,这件事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何不询问清楚再动手?”
“槐妖伤人,已是不争的事实,何必再多费口舌?”
他的面容写满了冷峻,如果刚才他的出手相救让我心生感激,那么现在,半点也没有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万物皆平等,妖亦是性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若此事是人类之错,又该如何?”
他擦拭着剑上的血渍:“妖就是妖,何来温顺善良之说,皆是要去害人罢了。不扫除干净以绝后患,难不成任他们为祸一方?”
我不愿再多说,与这般强词夺理之人,我的话已说了太多。我转身欲离开这惨烈的地方,却在红花绿草间,发现了数个幼猫一般的生物。
“那是什么?”紫英侧目来看,“竟是还有余孽!”
它们以离香草遮身,战战兢兢地团缩在一起,却挡不住紫英逼人的杀气。
不容多想,我于指尖快速聚集灵力,一个挥臂,幼妖的四周即刻布起无形的结界。
我伸臂将幼妖互在身后,“即便是槐妖的错,你也已经夺去了它们的性命,这些尚且年幼,你不可滥杀无辜!”
紫英一剑斩破结界,“它们于寿阳伤人性命,死有余辜,你要竟庇护它们?冷蓝珀,你可是忘了我琼华门规?”
“喵!你乱讲!人把离香草都采光了,大家没了东西吃,爹和娘才想要吓吓他们……”
“谁听你一派胡言!因果循环,此乃天道!”
“天道?岂是你一人所言,又岂是琼华派能妄下的定论?妖不为恶,为何杀之?你如此,与邪魔何异?”
紫英愤怒地拂袖,“你让开!”
我自知劝不住他,他面上的恐怖甚至让我心惊。索性散出灵力,转而对幼妖道:“现在,马上逃命!”
“可是……槐米不能走,我们不能害你受苦……”
紫英已挥剑攻来,我以“刃风壁”护住四周,道:“我的灵力虽高出他许多,但内功修为远不及他,我单靠仙术撑不了太久,我们没有时间在此争论!快走,越远越好!”
它们犹豫片刻,转身消失于我的眼前。紫英全力一击,刃风壁破,我跌倒在地。不过好在,槐米它们已经走远。
紫英的双拳紧攥,狠狠将长剑插入地面:“你耗尽灵力,却只为救赎妖物,当真自甘堕落!”
我不去看他。毫无怜悯之心,当真不配为人。“欲修仙道,先为人道。善恶不分,必遭天罚。”
“好……好!既执迷不悟,今日在此,我不必硬来,随我回琼华!”
他撞开我的右肩愤然离去,我一阵晕眩,满心皆是憎恶。
慕容紫英,当真算我看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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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御剑之术,不过俄顷,昆仑琼华宫便已清晰地矗立在眼前。紫英却并没有止步,而是继续向前,将我带入后山一处荒无人烟的空地。
许是终日见不得阳光,这里杂草丛生,散落着无数肮脏的尘埃,中央处的石像似是已被遗弃,周遭长满了青苔与藤蔓。
我一怔,金碧辉煌的琼华派,竟不知有如此阴暗破败之地。他带自己前来,究竟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