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德公主极是怕热,于是六月初便去了华州行宫避暑,此番也是顾长宁头一回见她。
“你!瑾宜,你也十五岁了,该明辨是非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霍瑾宸瞧了眼一旁的顾长宁嘴角溢出些笑意,他抬起右手接过徽德贴身宫婢所递的手帕轻轻为徽德拭去眼泪,细语安抚道:“好了,再哭妆都要哭花了,那你告诉六哥长宁怎么得罪你了?”
苏芷差点儿没遏住心中那股气,只觉得这小公主真是欺负人,莫名其妙跑来欲想要找顾长宁麻烦不说,这会儿又先哭上了,着实可恶。
闻言,徽德脸上竟浮出些可疑的绯红,赫然松开了霍瑾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怎么不同太子讲了?”燕王出言反问。
“我”
“我来替你说。你前些日子特意问太子将璟灏寻去了华州陪你打马球,结果那日璟灏听闻长宁于宫宴上出了事便回了长安,你气不过,便向父皇请旨回宫,于是今日刚到宫里就来寻长宁麻烦,是或不是?”
顾长宁了然,原来是公主心悦于她二哥,她忽然觉得此事颇为有趣,却又转念一想,自己二哥定是对公主无意的,如若不然以二哥的性子可是会直接向陛下禀明的,想来公主一番心意却也终究是得不到她二哥回应了。
顾长宁不免替她惋惜。
徽德公主被燕王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女儿家的小心思被人戳穿,此事虽确是事实,可徽德也不甘落于下风,“我即便如此也是因为她阿璟哥才将我一个人留在华州的!”
“璟灏乃长宁兄长,身为兄长关心妹妹何错之有?何况你当时也允准了璟灏回长t安,如今又耍起公主脾气了?”
“你!”
徽德争不过燕王,便又躲在霍瑾宸身后,声音软塌塌的,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六哥”
霍瑾宸将徽德从身后扯了出来让她站好,纵使是兄妹,二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样,六哥带你去父皇面前分说?”
霍瑾宸总是能三言两语让人败下阵来
徽德心头笼上了团名为惶恐的云雾,若是给建和帝知道了自己这些事儿,恐怕得被自己父皇丢在行宫里不许她和顾璟灏见面了,她嘴唇干涩喉咙发紧,服软道:“瑾宜错了”
“你可知该向谁认错?”霍瑾宸声音冷淡不少,没了方才的柔声细语,莫名给了徽得些压迫。
徽德还是怕她这位六哥的,霍瑾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她去向顾长宁认错,徽德素来心高气傲,断然不会给一介臣子认错,可碍于霍瑾宸在这儿,她虽偶有嚣张却还是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听谁的话。
于是徽德公主几步路走了许久,慢慢挪动至顾长宁面前,垂着脑袋,只迅速说了句“徽德错了”一溜烟儿便跑开了。
顾长宁瞧着公主逃跑的背影不自觉笑了,她当然不会同徽德公主计较方才之事,反而觉得小姑娘很是娇俏爽朗,虽稚气未脱却也是个真诚口快的,没什么坏心思。
终于是弄清了事情原委,顾长宁舒了一口气,刚欲想谢过太子与燕王出手相助,可霍瑾宸却先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那张俊脸顷刻间在她面前放大,她又如同受惊的鸟儿般惊慌失措,只见霍瑾宸嘴角还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是没人拦着,你还真给她打?”
霍瑾宸已然不在意那日这姑娘将自己噎得一句话皆说不出口之事,回去略想片刻反而觉得姑娘与众不同,看着乖巧懂事却是一点儿都不怕他。
昨日向自己母妃请安之时她又特意叮嘱他要来查检小七与小八课业,他当时便觉着不大对,结果半途撞见了燕王,说长宁在南书房,瑾宜要去找她麻烦。
他即刻便懂了为何自己母妃催着自己来南书房。
顾长宁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公主是君,臣女是臣。”
顾长宁方才实则想的是若受了责罚,回去路上定然满宫都会晓得她是因徽德公主才遭诘难,太后娘娘定会第一个查明缘由,因此她虽会受伤,然则伤她之人却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霍瑾宸却也不傻,加之先前之事他早已对这姑娘有了改观,她若当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不会当众出言字字珠玑反驳贤妃,更不会惹他不快。
眼前的男人未出一言,霍瑾宸眸光难以察觉地暗了几分,深邃的墨眸直盯着她看,顾长宁甚至都能看到他瞳中清晰的自己。
她暗暗与之较劲,却又带着些怕霍瑾宸看透她的不安,长睫抖动,落了下风。
半晌,霍瑾宸余光瞥见一旁的燕王,这才发觉此举不妥,默默收回自己的探寻,“若是瑾宜再和宁妹妹无理取闹,你可告知母妃。”
霍瑾宸原本再想重申她可以来寻他,而后发觉这话倒不如不讲,左右她还是会拒他于千里之外的。
撂下这句话,霍瑾宸也不曾忘记今日为何来此,便进了南书房问询七皇子与八皇子功课如何。
顾长宁终于送走了这尊佛刚心想着今日便也不关她什么事,倒是能径直回了慈宁宫用午膳之时,燕王却一直静候在一旁,似是想上前同她说一番话,却又怕惹人非议。
顾长宁却坦然,她是个不爱拖着麻烦不解决的,且自己并未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怕旁人瞧了去。
她主动上前欠了欠身同燕王搭话。
“殿下。”
“长宁我对不住你宫宴之事皆因我而起。”燕王素日里也最是谦和淡然而今日眼中尽是愧疚与自责。
他前段日子外出华州替父皇办事,无召不得回长安,刚到宫中便第一时间想来向她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