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白垂眸,看着那只握着自己衣袖的手,从南抓的很用力,那片衣料都被他捏出了褶皱,却彷佛又怕他生气,只敢抓住那一小撮,像是怕自己再次消失一般。
良久,连白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涩,说:“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来找你啊。”从南见他终于肯理自己,这才露出些笑容,“先生,我想你了。”
从南胆子又大了些,原本抓着衣袖的手缓缓上移,装作不经意间勾住了连白的一根手指。
“嗯。”连白脸上的错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漠然,他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从南眼神一亮。
“正巧范无救最近没什么事做,让他带着你修炼。”说着,连白彷佛没看到从南倏然低落的神色,面不改色将手抽出来,向前走去。
范无救笑着将一坛酒扔到从南怀里,说:“你小子有福了,有我带着你,不出百年,你绝对能叱咤整座酆都城。”
从南抱着酒,默默地跟上去,看着连白的背影,心中泛起苦涩。
没关系的,先生只是太久没见他了,过段时日,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亲近的。
几人刚走到大殿,迎面便见到谢必安便抱着一堆卷轴走出来,满脸憔悴,一副好多天没睡过觉的模样。
谢必安见到他们,刚要打招呼,下一秒便眼尖地发现走在最后一脸落寞的从南,诧异道:“从南?他怎么会在这里?”
连白摇了摇头,似乎不想过多解释,只说:“你给他安排个住处吧。”
“好。”谢必安有些懵,点头应下,连白说完就转身离开,路过从南时,还是停住了脚步,说:“我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教你,这段日子,你就先跟着他们俩,要听话,别惹事。”
从南跟着连白一路,终于等到他愿意和自己说话,开心的不得了,正要开口,却见连白头也不回地走了,刚刚的叮嘱仿佛只是怕他惹事顺口一提。
“先生”
一旁的谢必安有些不忍心,说:“从南,连白如今是酆都城的城主,城中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手,若连白得了空闲,一定会来看你的。”
从南看着连白匆匆离去的背影,良久,他点了点头,缓缓道:“知道了,我不会去打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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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住在谢必安院内的偏殿,自从来到这里,他每日都会跟着范无救修炼,有了锁魂玉的加持,从南进步飞快,短短几月便能与范无救过上几招,气得范无救整日往谢必安房里跑,一待就是一整天。
从南无数次庆幸偏殿离他们俩的住处有一段距离,且他现在能够熟练运用灵力,一个结界甩出去,什么奇怪的声音都听不到,耳根子一片清净。
连白的住处离从南仅有一墙之隔,有时从南修炼累了,就会靠在墙边的树下小憩,若是有幸能听到隔壁的脚步声,他还会微微勾起唇角,梦中都是那人的笑颜。
只是醒来后,到底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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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房间,连白靠坐在床边,面色苍白,看着谢必安手中的药碗,满脸嫌弃。
谢必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药每天都有,你也不用这么舍不得喝。”
连白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舍不得个屁。”
“别磨蹭了。”谢必安直接将药碗怼到他唇边,“再不喝就凉了,快点。”
连白彻底没辙,只能接过药碗,闭着眼睛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了,那表情活像有人掐着他脖子,彷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谢必安被他逗笑:“你以前也没这么抗拒喝药,现在这是怎么了,越来越娇气。”
“才没有。”连白往嘴里塞了块蜜饯,企图掩盖住那令人窒息的苦涩,“这药效越来越微弱,几年过去,这药除了恶心我,也没什么别的用处,我看呐,这身子估计也就这样了,说不准哪天你们就能在忘川河见到我,要我说,不然就算了吧,反正也——”
“砰——”
谢必安不轻不重地将空药碗放下,他面色依旧平和,但连白却清楚地知道,谢必安动气了。
夜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蝉鸣清脆,谢必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从南一直在等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一提到这件事连白就心烦,忍不住叹道:“再说吧,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恕我直言,你这样躲着他没有任何用处。”谢必安缓缓道,“那孩子重情义,你曾待他如此好,他必然是忘不掉你。”
连白靠在床边,视线盯着不远处书案上被风吹动的宣纸,轻声说:“你就当我自私吧,万一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我希望我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先生,而不是一个想要取走他性命的恶人。”
半晌,谢必安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但是连白——”
“从南的出现恰恰告诉我们,命格是可改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尤其是你。”
连白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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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剑光穿过幽深的树丛,猛地朝范无救袭来,就在那道剑光即将划破肌肤的那一刻,范无救发出一声惨叫:“停——!小爷我服气了还不行吗?!”
话音未落,剑光猛地消散,周围空气彷佛都凝固了一瞬,范无救目光登时一凝,抬手便挥出一道灵力——
“啊——!”
灵力被早有准备的从南抬手打回去,范无救抱着自己被反噬的手怒骂:“从南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