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谬赞了。”
那上神轻啜一口茶,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我今日初见,想来你大约是还没认出我来。”
这话说的不假。温暄本就是奉月魇的命令稀里糊涂的传送到了月影之森,知道眼前这位青衫男子是上神还是多亏了小药童通传的那两嗓子。
此刻这样被正主挑明,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不自在:“小女才疏学浅,见识不大,这神族历史修的也不好……的确是……”
那上神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含着笑解了温暄的那点窘迫:“没事,神族历史这门课本就纷繁冗杂,当年除了你那位上神,还真没人能把这满天神佛的封号神位,亲属关系都弄得透彻。”
说完,他便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算正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做祈墨,在这九重天上比不得其他上神,充其量只能给他们打打下手,治病救人罢了。”
“怎么会?”温暄还从未见过如此程度的自谦,连忙开口说到:“您妙手回春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让多少家庭免于流离,怎能说比不得其他上神!”
说着,她狡黠一笑,挑了挑眉俏皮的又补了一句:“月魇可是旷工旷了两万年,再怎么样您也比她恪尽职守!”
“我倒是没见过有你这样的神裔。”祈墨也被她这句吃里扒外的话逗笑了,眼神不经意的扫到了还躺在床上的乐父,不禁想起一事来:
“说起来我还未曾问你,这伤者是什么人?”
“是我朋友的父亲。”
这句话显然是不是祈墨想听的答案,他眉头微微一皱,刚要开口,就听见温暄识趣的补了一句:“没出事前是司查处的探子。”
祈墨点了点头,颇为无奈的说:“月魇如今让我做这般违规的事,竟都不亲自来了。她怕是扔给了你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把你打发到我这儿来了吧?”
可不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么?
温暄暗暗想,面上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你若是回去,方便帮我带句话吗?”
“上神您开口便是。”
“你同月魇说,我不日便会回去。”
回去?
回神界吗?
温暄心下疑惑:这位祈墨上神莫不是也在学月魇一般在自己的地盘里旷工?如今这想开了,还要专门同月魇说一声?
搞不明白。
虽说是不明白,但温暄还是老老实实的应承了下来。
之后这位祈墨上神同她又寒暄了几句,便推脱有事,离开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温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之前的确是急昏了头,直到现在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这小桌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之前这些时候被她忽略了的细节。
她原是见过这位上神的。
在藏书阁的那间不算秘密的密室里,这位上神的像便是在月魇所在的那一排。他同样是与月魇同时受封的六位上神之一。
温暄想起那人刚刚说话时拿捏的恰到好处的语气和带着矜贵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芝兰玉树雍容娴雅”这八个字。
虽不是出身世家,但细细想来却比那位正儿八经玉叶金柯的衍麟上神看起来更清贵无双。
和那副神像上也没有多少区别。温暄想。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的就又想起了刚刚祈墨上神沏茶的时所流露出的那熟悉的气度来。
她来到这神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九重天上叫得上名号的上神们也都见了七七八八,能和月魇有七分相似的却只有这位上神。
他莫不是和月魇师出同门?
这想法刚冒出头,温暄自己便先莞尔一笑。
他们俩自然是师出同门。不但他们师出同门,怕是衍麟上神、曼珠沙华上神还有沁水皎皎都和月魇是师出同门。
众所周知,这神界就一个书院。
许是因为天牢的那些人还要留着他父亲的一条命上庭作证,因此那伤口只是看着骇人,放在仙族身上也没到伤及根本的程度。
再加上这伤又过了一遍祈墨这位正儿八经司医控木的上神的手,自然是已经全然恢复了。这边温暄刚结束了自己漫无目的的思绪,那边乐皎皎的父亲就已经悠悠转醒。
“皎皎……”
一听这还略显虚弱的声音,温暄眉毛一挑,当即放下了茶杯,双手一撑膝盖,飞快的打了帘子进到里间。
乐皎皎跪在床边,双手握着她爹爹的右手,双目含泪,笑着答应了一声:“爹,我在。”
看见此情此景,温暄原本还想向前的步伐生生顿住,在离床边还有三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只是觉得这会子他们父女二人劫后余生,正是要煽情的时候,自己此时进去,横竖都是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实在不应该。
这样一想,她也没再凑过去,站在那悄无声息的瞧了几眼,便垂下眼睑,一门心思的盯着自己脚尖,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谁也没看到,那半掩着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羡慕。
温暄自己在外间坐了许久,一边给自己倒着那茶壶里已经泛着凉意的茶,一边听着里间不时传来的轻笑声。
这样过了许久,才见乐皎皎扶着她父亲从那里间里走了出来。
长辈到了,温暄自然不好再坐着,忙不迭的起身,诚意满满的行了个大礼:“晚辈拜见伯父。”
乐父之前在里间已经听乐皎皎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这位看起来年纪颇小的女孩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猛地得了她的这礼,几乎有些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