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奉征心中只觉五味杂陈。他一边奢求着主人的新生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只有自己一个男子可以得到那一席之地;但另一边厢,只要她能从稍为溶化的冰山后伸出一只手指,他也终归是欢喜的。
“在想什么?”软鞭一扬,轻轻点在他的胸膛。
萧元嘉手执鞭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鞭梢不带内力的落在胸口,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明明两人是站在平视的高度,甚至他要比她高出那么一点,但此刻心里却有一把声音叫嚣着,想要捧着鞭梢,跪在地上。柴奉征连连摇头,奋力把见不得光的卑劣念头赶出脑海。
见他耳根泛红,又是不明就里的摇头晃脑,萧元嘉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哑然失笑:“你这是练还是不练了?”
柴奉征连忙收敛心神,抽出凝光剑挽了一个起手式。
这次过招的性质是陪练而非打架,柴奉征点到即止,没有出现五招之内便把人的虎口震裂的情况。两人有来有往,萧元嘉一手软鞭渐入佳境,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了软鞭作为重新习武的切入点。
看来她这三年是一点也没有碰过自己那本来是无敌于天下的一身功夫,以致手臂僵硬,提不起劲。软鞭用的不是纯粹的阳刚之力,而是恰到好处的巧劲,她正好以此重新练习如何运用一身内力,做出精准的动作,和在过招时作出即时的判断。
尽管多少觉得自己明白了萧元嘉弃剑执鞭的用意,可是夜深人静时,回到荆王府中的柴奉征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扬鞭的画面。
她轻抚鞭柄,用鞭梢轻点他的胸前,似赏又似罚,道是有情却无情。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了他心中肮脏的一切意念,如天边月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匍匐地上阴暗爬行的自己……
有几次他被鞭梢打中,她都是用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早已知道他的刻意。
两人过招虽是点到即止,打在身上却依旧是火辣辣的痛,还留下了暗红的鞭痕。
他躺在高床软枕上,身体却是和从前一样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此刻正在不断的颤抖着,右手抚在琥珀石的耳坠子上,左手悄悄滑到身下,在上气不接下气的低喘声中释放了对主人浓浓的恋慕。
09
这天柴奉征比平常更早的来到长公主府,却不是一如以往的直奔厨房,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前厅,求见二姑娘萧瑾瑜。
萧瑾瑜正在房中练字,听见这位乌衣巷中人都避之不及而又恨不得自家长姐嫁给他的“还不是未来姐夫”寻的竟是自己,也是十分意外。
“殿下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长公主长年礼佛,天资聪慧的萧瑾瑜这两年来都在跟府中管事学着主持中馈。
这些天来柴奉征对自家长姐都是鞍前马后的样子,但她可不敢把这尊大佛当作奴仆,唯恐长公主府招待不周。
柴奉征却摇了摇头:“我想向二姑娘请教一些关于你长姐的事。”
萧瑾瑜连忙让他在客席落座,静静的观察着这位在不久之前才把崔家六郎的一边肩骨生生掐碎的当朝权王。
他收起了一身戾气,对自己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似乎真的有求于她。
萧瑾瑜却是心中不解:“殿下和长姐相处的日子比臣女要多,有什么是臣女所能解惑?”
“我和她……错过了三年。”柴奉征神色黯然。“我只想知道,这三年来,她过的是什么生活。”
“本来也没什么特别。”萧瑾瑜歪头想想:“长姐最初回来的时候,显然并不快乐,但她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足不出户,还是会到茶楼大嚼,到酒馆买醉,到戏园听曲,除了不再四处和人打架以外从前怎么做的还是怎么做。可是……”
“可是?”柴奉征急不及待的问。
话刚冲口而出,他又发现自己打断人家了,忙道:“对不起,我无意打断二姑娘。”
不久之前还用脚辗废崔六郎的手逼人道歉的荆王殿下竟然会反过来给自己道歉,萧瑾瑜还以为她听岔了。却见他一脸凝重,对自己的一字一句都是极其认真的倾听。
她才十四不到,对男女情爱之事还是懵懵懂懂。从前听乌衣巷里的世家子弟谈起长姐都是又嫉又恨的,母亲说这些人男的大多曾经慕名求娶,女的大多争着和长姐结交,后来长姐去了边关,和家奴厮混的名声传回京中,这些昔日攀亲带故的公子贵女又对她避之不及,仿佛对她落井下石便能在族中和如今的家室面前撇清自己的关系。直到国破家亡,昔日家奴成了堂堂荆王,他们既鄙视长姐,又期望她以婚姻之名绑住阴晴不定的荆王殿下,让乌衣巷重返荣耀。
到头来,这些本来和长姐家国相连的公子贵女,还不如眼前人人又惊又怕的新朝权王为人真诚。
小姑娘对于人性的善恶,仿佛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男子还在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说下去。萧瑾瑜回过神来,小大人似的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才说:“可是,父亲在两年前过世了。”
萧元嘉回京一年之后,萧大将军殉国。
x
萧元嘉回京之前为他置办了一处宅子,还特意派人保护萧璞,唯恐有人要将这个与宜阳郡主厮混过的家奴斩草除根。
江陵城破,萧大将军的死讯传来时,宅子里的人得闻噩耗,萧元嘉留下来的亲信泣不成声,却很快便冷静下来:“周人治军甚严,他们攻城以后严禁对百姓烧杀掳掠,萧郎君以江陵为家已久,这里对郎君来说是最安全的,还t是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