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工夫,二人就在小巷里撕打起来。
何媒婆毕竟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怎么样也比不上沐家娘子年轻灵活,一连挨了好几下,疼得杀猪似的叫唤。鬓边的红花也早落在地上,踩得不成形状。
眼看着何媒婆吃了大亏,才有邻居上前劝和,“好了好了,何大娘你确实不该说这样的话,还不赶紧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难道真要咱们把保甲请来你才服气?”
何媒婆心里那个恨啊!奈何自己没理在先,说不得只好含羞忍辱,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又取了一把铜钱赔罪,才得脱身。
赶走了这糟心的老货,沐家娘子给邻居们道了谢,又立时拿着钱去买了些小米回来,加进粥里熬好端进了屋。
“爹、娘,起来吃饭了。”
一声苍老的叹息幽幽响起,“蕙娘啊,你这又是何苦?虽说那何媒婆可恨,但你将人打一顿,岂不遭人忌恨?万一人家怀恨在心,找上门来,你一个妇道人家要怎么应付?”
“可我若不声不响的,人家岂不更要欺负到头上来?”沐家娘子,施蕙娘撒娇的翻了个白眼,把原本先捧给老爹的粥递到娘手里,转身又去端第二碗。
施大娘叹了口气,“老头子,少说两句吧。反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再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咱们左右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姓何的老货再怎样,难道还真敢来杀人放火不成?你倒是想想,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怎么过?我哪知道!”给转移话题的施老爹也是一肚子火,“家里烧得精光,你我又伤成这样,每天光是药钱都要不少。咱们活着就是拖累孩子,还不如当时死在火场里!”
施大娘哭道,“你以为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放心蕙娘母女。你说念福那傻丫头,当时跑来救咱们做什么?害得她那么个小人儿给砸得至今不能开口说话,看不到她安好,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一提到外孙女的伤,施老爹又勾起心头旧恨,“都说养儿防老,可施瑞那个混帐东西我算是看透了,他媳妇就更不是个东西!不过是给念福说了户好人家,她居然就能狠下心来放火!结果弄得整个家当都烧没了,他们却把咱们扔下,自带着儿女跑了。要不是蕙娘逃过一劫,咱们爷孙三个就坐着等死吧!”
“呸呸呸,一大早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又端着粥进来的蕙娘进门就啐了老爹一口,“你们命硬着呢,起码得活个百八十年才够本。要是敢不声不响的扔下我和念福走了,我就是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们的魂儿要回来!”
施家二老本是满肚子愁肠,可给女儿这番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再想想,又是说不出的窝心。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真是不错。这些天要不是有她忙里忙外的撑着这个家,老两口早寻个绳子上吊去了。
“一大早的别说这些鬼啊神的,当心报应。你把粥放下,这儿你娘还能动,你赶紧去看看念福吧。”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啊。”蕙娘确实也挂念女儿,看老娘已经自己一口,喂老爹一口的吃上了,便不客气的把粥搁下,转身往外。走到门口那儿,她忽地想起一事,转头笑道,“才隔壁李大娘来跟我说,一会儿带我去欧阳家试试。要是他家肯留我帮工,咱们就不愁没钱了。”
施大娘没听清,“哪个杨家?”
“什么杨家,是那个五进院子的欧阳家!”施老爹鄙视了老伴一眼,转而对女儿道,“那可是户好人家,你去了好生回话。要是能留下,怎么说也算是个正经去处。”
嗳!蕙娘甜甜应了一声,开开心心的去瞧女儿了。
可他们不知,薄薄的板墙隔壁,有双眼睛早已悄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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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操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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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宝贝儿,你醒啦?”蕙娘才到隔壁,就瞧见女孩眼中连日少见的清朗。欢喜不胜,合掌望天,“谢谢老天爷开眼,让我家念福好起来。就是折上我十年,不,二十年的寿也情愿!”
看着她一脸挚诚的慈母情怀,女孩眼中不觉就泛起了波光,沙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娘——”
嗳!蕙娘干脆甜美的答应着,拿被子垫在女孩身后,扶她坐起,“让娘好生看看,娘的宝贝闺女。嗯——这回是真的醒了,不比前些天总是昏昏沉沉的,跟你说话也不应,可把娘吓死了。你要有个好歹,娘还有什么活头?万幸你没事,脸也没烧着。丫头,要不要自己照照镜子?”
女孩似有些紧张,软软的半倚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点了点头。
蕙娘一笑,从桌上拿了块破了一半的小铜镜来,拿袖使劲擦了擦,举到女孩跟前,“看,娘没骗你吧?脸上没事。”
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约摸十四五岁,和蕙娘生得甚为相似,娇俏妩媚。尤其是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清丽照人。不过眼下病着,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却也更加惹人怜爱了。
只蕙娘又执起女儿的右手,望着手腕上的伤疤叹息,“后脑上的疤梳了头就看不见了,只可惜这里也留下个疤,怕是日后戴不成镯子了。”
女孩目光微闪,似对手腕上那个二三寸长,有着奇怪花纹的伤疤不甚在意,反而细声细声的问,“娘,您是要去别人家帮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