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池佑清补充道。
窗外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校园里也开始有不同品种的花开放,冬季的寒意随着春绿的蔓延一点点抽离这个世界,转眼又到了清明节。
方建鸿坐在办公室里批改着学生的作业,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一头头发就剩下边上的一圈了,时不时还挺在意形象地捋捋。
班主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灌了两口水,叹口气道:“唉,每次放假都要这么长篇大论地搞安全教育,还要布置作业,舌头都要磨出火花了。”
方建鸿用红笔在一份作业上勾出错的地方,打了个良:“没办法嘛,既定流程,你不这么弄,出了什么事又说你没有提醒到位,幸好我没当班主任。”
三班班主任喝够了水,在群里看着学生们安全到家的回复,任劳任怨地接受了现实:“老师就是这样,能怎么办呢,一天天的累死累活,这些小兔崽子能顺利毕业别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说起来,你教的那个班是不是有个女生休学了?”
方建鸿红笔没停,接着拿起了下一份作业:“没听她班主任说是休学,好像是失踪了。”
“还没找回来吗?”
“没有。”
班主任的脸色凝重了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安全教育还是蛮重要的,放学前布置作业的时候,那帮小兔崽子脸上一万个不耐烦。哼,不耐烦又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做完。不过要是他们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做作业稍微惩罚一下我还能将就带带他们。”
方建鸿一心二用地听完了班主任的话,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份作业,这学生代数题只写了几行,后边不会做就空着了。他在旁边写了个函数式,打了个良。
外面下着小雨,方建鸿撑着伞走出教学楼,从停车场开车除了校门,盘算着晚上买什么菜。
突然,他注意到校门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四班的班主任,那个姓袁的中年女教师,另外一个是个年轻女人,一张显嫩的娃娃脸,但身上的气质却并不像是刚毕业的学生,有种让人不敢轻视的敏锐和老练,几乎是他的目光刚落到她身上,这个年轻女人的眼睛就转了过来,透过车窗直直看向了自己。
那样锐利的眼神,还有这张脸,让方建鸿想起了一个快要忘记的人。他因为分神车速降了下来,刚好到两个人身边,女教师余光里注意到他的车,偏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方老师,才下班呀?”
方建鸿只能把车靠边停下,降下了车窗:“是啊,有些学生基础差,作业不好改。”
他一只手臂搭在车窗上,探出小半张脸,一边回答袁老师的话,一边透过镜片试探性地看向旁边那个穿着黑色针织衫、黑发绾得很低的女人,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袁老师介绍道,“虽然中途就转学去北中了,不过成绩一直很不错。现在当了律师,有出息着呢。”
来人正是谢子夕,她没戴眼镜有点看不大清楚方建鸿的脸,但是她能凭借记忆准确地捕捉到这人面部的每一个棱角,纵然这人已经年过四十,早不似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但是名誉带给他的好处让这个男人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年华逝去的痕迹。
就连那样打量和试探的眼神,都没什么变化。谢子夕知道,方建鸿肯定早就已经认出她了。
但方建鸿做出一副刚想起来她是谁的样子,恍然大悟般缓缓点了两下头:“哦……我想起来了,这孩子是谢子夕吧?我以前也教过的。”
袁老师笑着说:“对呀,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当时他们班也是你教的。”
“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回来看老师啊?”方建鸿问谢子夕,脸上笑着,但眼底是冰冷一片。
谢子夕礼貌性地勾起唇角,职业式的微笑在她脸上却并不让人反感:“是啊,处理案子刚好路过,就过来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袁老师。看来我今天运气破天荒地不错,不仅见到了袁老师,还见到了方老师。”
方建鸿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方向盘,慢慢地感受到了一丝烦躁。他教过那么多学生,唯独谢子夕是他看不透彻的一个。这女孩十来岁的时候就滑不溜秋地像条泥鳅一样,抓都抓不住,还带着她身边的人一次次从他手底下溜走。
现在面对成年的谢子夕,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尤其是当看到那双平静到虚无的杏眼时,这种无法掌控对方的感觉就让他格外地烦躁一些。
不过说到底,不管怎样他和谢子夕之间表面上也就是师生关系,还是最普通的那种,普通到在旁人看来过几年就互相把对方忘了。方建鸿没再多问,带着一种教师对学生会有的那种欣慰的眼神冲着谢子夕微微颔首:“看上去确实过得不错,也算是学有所成了,不愧是当年的三好学生。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先行告辞。”
袁老师挥挥手跟他告了别,目送他开车离开,转而面向谢子夕:“唉,老师记性不如以前了,这打了个岔就忘了你要问什么了,能再说一遍吗?”
“我想问问最近您班上失踪的那个女生的事。”谢子夕说。
袁老师皱起了眉头,有点为难的样子:“这是个事啊……学校让师生不要外传,对外只说是休学了,但是我没有接到她休学的通知,就目前的情况看,确实很有可能是失踪了,只是也没有警察来问,家长那边也没打电话来,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你怎么突然来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