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风雪比城中还要大一些,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节,寻常百姓家都开始为新年做准备了。
大唐太子李承乾还在山上为母守陵,北风呼啸、雪花飞舞,他坐在大帐中,左右两个火盆倒是烘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正翻看着太常寺刚送上来的乐童名册,忽闻门外报了一声:“有人前来送魏王手书。”
他放下名册,挺了挺身子,嘴角微微带着一抹笑意,说道:“让他进来。”
李承乾估算着李泰的手书也该到了,自己精心为他打造的画室,他一定非常地惊喜吧?
收了礼物,自然要写封感谢信的,李泰从来都不会做一丁点有失礼数的事。
尽管明知道李泰写的是一篇没什么营养的礼貌话,李承乾还是笑微微地等待着他的亲笔手书,看一看他的字也是开心的,李泰的书法算得上是一绝。
不一会儿帐前的门帘轻挑,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他走到大帐中间躬身一揖,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免礼,可有魏王手书到此?”
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向前一递:“正是奉命来送手书的。”
“呈上来吧。”
“是。”侍卫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早有人迎上来接过信封,转身呈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信封,看一眼封皮上的字迹和火漆,然后轻轻地撕开信封,掏出信纸从上到下地看了起来。
前面一大段果然就是些没用的套话,后面讲了他看到那些新奇之物的感受,虽然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很感动,这份惊喜属实是够惊喜的。
他不知道铅笔是做什么用的?李承乾大感意外,李泰的画功连阎立本都顶礼膜拜,他怎么能不会用铅笔呢?
“哎呀”李承乾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李泰擅长画画那是梦里的事,梦里画笔画架这些都是李泰自己琢磨出来的。
现在李泰一定是还没有在这件事上用心思,而自己提前就把这些东西给他备好了,他当然不认识了。
李泰少了这份用心,会不会真的就画不出来那种如同真人站在眼前般的神画了?
李承乾心底升起一丝焦虑,生怕由于自己的干预,抹掉李泰原本应该会有的才华。
这可怎么办?李承乾总不能说我做了个梦,在梦里你用这种笔画画可牛逼了,你大胆地去画吧。
那样的话,李泰能大胆地把他送进死囚牢,一辈子都不放出来的那种,毕竟皇家出了个精神病太子这种事不宜宣扬。
还是鼓励他画吧,他若真的有这个本事,便是晚几天用心应该也能有所成就。
李泰还和他说了阿爷判定这些“铁石毫”是穷人用的笔,后来他找工匠们问过,原来黑色的“铁石毫”是用罗子黛和黏土做的,而彩色的“铁石毫”则是用宝石研成的粉末和蜡混合而成的。
这惊天的成本可比毛笔要贵重得多,别的东西不说,罗子黛大唐没有,那只有波斯进贡一条渠道能弄得到,数量少得可怜。
为了压缩成本,李泰让工匠们用铜黛和青黛试着去做一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反正任务交待下去了。
李承乾看罢笑着摇了摇头,李泰这个抠门劲真是随爹了,什么事都先想着能不能找到更节约的方法。
李承乾提笔写了一封回书,小心地漆好封口,把信封交给来使,并随手赏了他一个不大的小金锭。
“谢太子殿下。”侍卫深深一揖,拿着信封向后退了三步,慢慢转过身,快速地离去了。
李承乾盯着李泰的信反复地看,边看边摇头,他轻轻地叹道:“惠褒啊,你的字怎么退后了这么多?”
看了一会儿,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又笑了,喃喃自语道:“惠褒终于没拿我当太子看待,他的字如此随便是好事,说明他很放松。”
李承乾不知道李泰已然不是大唐的李泰了,自从易阳穿越过来,李泰原来的才华全都下滑了很多,不只书法,琴棋书画样样都大不如前,背过的典籍辞章倒还记得,做诗写文也远远不能和从前相比。
李泰自己也是清楚的,他深怕暴露,一面抓紧一切时间苦苦地练习,一面给自己找借口,说是阿娘过世使得他心慵意懒,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尽量不在人前展示这些才艺。
书法这东西不是你知道怎么写,肌肉也有记忆就能写得好,心到、手到、眼到,差一样也不行。
纵然你心、手、眼的功能都是一流的,也还需要个配合,李泰差就差在配合上,技巧方法都不是问题,他需要的就只是时间。
琴没人配让他弹,加上皇后过世,他就更不需要弹;棋没人配跟他下,加上他可以借口心神不宁,差点也说得过去;
画没人配让他画,而且他画的还真不差,尤其是有了铅笔,他可以用素描来证明他只是画风变了。
唯有书法,他不能不写,每天都要批公文,往下发的文书,写得差点还没关系,有些是需要向上呈给皇帝看的,他能让老爹看出他书法退步了吗?
借着教育李治的机会,每天陪着李治练大字。
全宫的人都说魏王殿下好有耐心,为了让晋王乖乖地写大字,晋王写一篇,魏王就陪着也写一篇。每次罚晋王加写多少,魏王就陪着也加写多少。
仗着基础好,加上练得勤奋,他的书法水平进步的速度相当地快,现在虽然还是赶不上从前的水平,但也差不了太多了,他借口说写得不太认真也就对付得过了。
这一天李治迅速地写完了三篇大字,得意洋洋地看着还在写字的李泰:“二哥,我大字写完了,没事了吧?”
“嗯,写完去读书吧。”李泰头也没抬,他继续认真地练字。
李治的小脸“唰”地一下拉得老长,不高兴地说道:“不是你说写完字就没事了吗?”
“读书还能算是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