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看他,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他既然没有给我下达命令,那我就不会独自行动。
那几位士兵也注意到了站在营帐门口的森医生和我。在看到我们二人之后,他们就停止了打牌和聊天的动作。
为首的那个士兵倒是十分热情。他将手里抓着的纸牌往桌子上一扔,下意识的起身。但是在站起身之后却像是突然遭受了难以忍受的疼痛般,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又不得已坐回到了凳子上。
“森医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长得并不算高大,却十分精壮。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棕黑色,有着深深浅浅的烧伤和划痕。在脸侧的位置还有着两道没有凝结的血痕,又增添了几分粗犷。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和他一般。
“我记得你……大仓君。”森医生颔首,“你的腿伤还好些了吗?”
他憨憨的笑了一声,并不算特别白的牙齿在棕黑皮肤的衬托下倒是也很显眼:“当然没那么快就好。不过幸好森医生救治及时,没有截肢。”
听他这么说,森医生就笑而不语。
反倒是大仓对面和他一起打牌的那个士兵,注意到了在森医生身前小小的我:“森医生,这小孩不会是为我们新招进来的随军卫生员吧?”
“不。”森医生推着我的背,不容反抗的将我往士兵那边推过去,“这是我在大学时同学的后辈,我希望他能在你们这里历练一番。”
森医生随口给我编了一个身份,那我自然会听他的话,应承下来这个身份。我向他们介绍自己:“是,我是森医生大学时期同学的后辈,我叫风间狩。”
那几个士兵的表情就从不在意变成了匪夷所思,继而面面相觑。但随即他们又表现出了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森医生的请求大概让他们很为难。
“当然,我知道前线很危险。你们不需要对风间君有额外的照顾。”
森医生把[额外的照顾]几个字的读音咬的很重。那几个士兵好像就知道了森医生话中的意有所指,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在确认这些士兵已经应承下来之后,森医生就很满意的离开了。他离开的背影格外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就仿佛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没想着理会那些因为好奇想要和我搭话的士兵,小跑着追了出去,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风间君?”他回身低头看我,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疑惑。
“我——”
我想要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想要问的是,我以后还能经常看到他吗?或者我想要问的是,我下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呢?我明明不想违背他的安排,可是在看到他离开的背影的时候,内心却又漫上一种被抛弃的惶恐感觉。
“身为一个人,你现在应该要做的……”
森医生指了指那间营房,那里的好几个人都在好奇的观望着我和森医生的互动。在森医生将手指很明确的指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讪笑一声,若无其事的转移开了视线。
“第一件事,是和即将朝夕相处的士兵们搞好关系。”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听到心里去。
森医生就要离开了。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茫然的心情表达出来,虽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我才开口。
像是向他保证,也像是在向我保证。
“森医生,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所以即使身处战场,我也终究能等到他将我回收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读取出我话中的未尽之意。他将温暖的手覆到了我的头顶,然后轻轻拍了拍。像是敷衍,又像是认真。
我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期待与兴奋。除此之外,还有莫名的审视。我只知道,他大概是对我有所求的。
“这只是一场很简单的历练而已,风间君。”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给了我一份并不虚假的希望。这只是一场试炼,所以等历练过后,他就会从这里接我回去了。
“好!”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我和森医生告别再次回到营帐中的时候,士兵们就已经停止了那些无聊的娱乐活动。
不知道是谁把一颗由塑料纸团成的小球扔到了我的身上。我被迫从对森医生的思考中脱离了出来,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们。
“喂,小子!”大仓向我招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过来坐。”
等我坐到他们那张桌子上之后,他就率先对我说:“是森医生说的,我们不用对你有额外的照顾。”
“嗯。”
他看我这么平静的样子,好像觉得我没有听懂一般,就继续为我解释着:“也就是说,我们不会看你年纪小,就给你少分配任务。就算你是森医生亲自塞进来的人。”
“好。”
“说不定森医生和他大学时候的那个同学有私仇呢?”一旁的男人叼着牙签,漫不经心说着,“就算现在政府的征兵条件已经下降到十几岁了,那也应该去后勤从炊事兵做起。把一个孩子安排到前线,这和让人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长得瘦瘦高高的,从面相上看大概是比大仓还要年轻一些。只是他上挑的浓眉,外加有些突出的颧骨和凹陷的侧颊又给人一种不容易相处的感觉。
“行了上野。”大仓似乎不是很想让他继续说话,随手抓起桌子上的小半瓶酒扔到了他的身上。
我也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