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行军打仗多年培养了敏锐的五感,以及睡眠格外的浅,以保随时有敌人攻营,能立即清醒。
故而半点风吹草动,他都格外敏感,在有人推开房门的瞬间就醒了。
可他没急着睁眼,而是在等对方靠近,他要知道来者是谁,又有何目的。
来人似乎是个女子,走路的步子又轻又缓。
是宫女?那为何要鬼鬼祟祟的,而且他在宫中待了也有个把月了,身边的人都已经了解他的习惯。
他是从不要宫女伺候的,且他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候也不许有人来打扰,除非是他主动喊了人进来。
若不是宫女,又能是什么人。
联想到最近频的战事,以及营中出了习作,导致我军大败损伤惨重,就连常年跟着他的副将都折损了进去。
他才会顾不上与卫南熏交代,便日夜不停地赶往了阵前,重新调兵遣将,等营中一切恢复正轨,他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最近,他的行踪皆是保密,就连最信任的手下也无从得知,就是为了趁机抓出在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裴寂在心中微微蹙眉,是刺客?还是习作……
那人轻手轻脚地到了他跟前站定,她已经很小心了,全程都屏住呼吸,不敢漏出半点声响。
随后,便是短暂的注视,对方在盯着他看。
是在找下手的时机,还是想从他身上找到想要的秘密?
过了小半刻,那人才抬手朝着他面门而来,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脸的瞬间,他蓦地睁开了漆黑的眼瞳,用力地捏住了那人的手腕。
“找死。”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女子娇软的声音:“叔父,是我啊,我是琼枝。”
屋内没有开窗,显得有些昏暗,只能就着烛光看清面前人的样子。
眼前的女子果然是姜琼枝。
即便看到了是她,裴寂也没有松手,反而指间的力道更大了,好似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一般。
“疼,叔父。”
她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的袄裙,应当是特意打扮过的,还涂了脂粉,这会因为疼痛而双目含泪,看上去尤为楚楚可怜。
但裴寂就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如同尖刀,冷厉地盯着她。
“你来作何。”
“是姑祖母知道叔父连日劳累,让琼枝过来看望您。”
裴寂冷冰冰地盯着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说实话。”
他这几日赶回军营,用的理由是在外静休,所有人都当他还在寺里。
就算是太后,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又怎么会让人过来探望他。再者说了,这探望人,哪有寻大清早的,还蹑手蹑脚,一副做贼的模样。
姜琼枝咬着下唇,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溢了出来。
她极尽可怜地低声道:“您昨儿晚上一回宫,就有守卫告知了姑祖母。今晨起来,又有外头的宫人告诉姑祖母,说您殿中的烛火亮了一夜。姑祖母担心您彻夜未眠,这才让琼枝过来看看的。”
“琼枝真的没有说谎。”
她的眼眶都红了,双目含情,换了其他男人早就心软了。
偏偏她眼前的人是裴寂,他最烦的就是女人哭,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卫南熏。
所有的眼泪都是有目的的,不外乎争宠和为自己谋取利益,但卫南熏不一样,她很多时候是不受控制,又或是默默地流泪。
在她还不知道他是裴寂,只是季守拙的时候,她的泪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
裴寂冷眼看着她矫揉造作地哭,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不耐。
平日要是有这等不长眼的人猫进来,便是有九条命也该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