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片红薯田,要挖到猴年马月啊。
说好的翰林大学士来讲课呢,人呢?
说好的太孙亲临指导呢,又在哪?
那朝中最年轻的少师缪良哲,咋也不见呢?
国子监的师生们眼神扫来扫去,偏偏就是找不着。
柳怀湖边红薯地的不远处,钟山半山坡上,一个树荫底下的凉亭里。
锦衣卫兄弟们三三两两地藏在周围林子里。
而凉亭中,正是那些学生们找不着的朱允熥三人。
肩并肩站着,从半山腰透过树缝往下瞧着红薯田边忙活的国子监学生们。
朱允熥嘴角挂笑:“亲近农事,关乎国家根基,可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事?”
缪良哲笑得和煦,双手背在身后。
虽说平日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转悠,可在朝廷里的地位和影响力,却是没有人能敌。
他淡笑道:“国子监学业繁重,薛祭酒又是个埋头学术的主,学生们平时也难得有机会出门。朝廷选才,天底下多少人耗尽一生,埋头书海,还是摸不着门道。”
“太孙有这份心思,将来慢慢调整国子监的教学就是,无需急在一时。”
少师说话从容。
解缙嘴角一扬:“现在朝廷除了科举,选官还通过公务考核,题目早定,不懂自己分内事,自然不容易被选上。从上到下,朝廷要求官员必须了解农事,明白除书籍外,人生的种种道理。”
这正是新政的一大好处。
从源头就规定好了做官条件。
想当官?
那得有真才实学。
至于说做了官就贪污玩忽职守,那就要看朝廷自我净化的能力了。
朱允熥话锋一转:“朝廷重视文化教育,国子监院长人选,历来都十分谨慎,一旦任命,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基本不变。”
“本宫也明白这样的安排,看重的是人选的师德。学生千千万,好老师却不好找。但做官的,大多还是想要升迁的。朝廷也不能视而不见,断了官员们晋升路,让人没了干劲。”
“说到底,还是好老师难得。这个问题,请问二位能否帮本宫解惑?”
山脚下的监生们,不论心里乐意与否,最终都在上林苑监管人员的注视跟国子监教习劝慰下,扛起农具,迈向了红薯田。
这不是愿不愿意就能改变的事。
就算有些人心中万般不愿去干农活,可当他们看到四周散布的锦衣卫和上直亲军的身影时,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在场不少学子,都亲身经历过国子监那段波涛汹涌的日子,深知其中的风云变幻。
此刻,课能不能上已不是关键,关键是不挖红薯,脑袋不一定能保住。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道理很简单。
动手吧。
“薛祭酒也亲自下田了。”
半山坡上,解缙眺望山脚那片红薯田说道。
朱允熥接着话题道。
“国子监得重视,朝廷更应将教育之本放在心头。前任祭酒宋讷,辛苦耕耘国子监八载,终老于任上。朝廷广纳贤才,但若让良师久居一地,又何谈公平公正?”
“国家治理以教化为先,学校是基础。良好风气对国家治理至关重要,它源于教化。教化普及,普通人都能成为君子;缺乏教化,中等资质的人也可能变成小人。”
基于朱元璋的这般认识,国子监祭酒虽仅为从四品官职,却在朝中地位超然,远胜众多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