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桩车祸,查来查去的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交通意外。除了霍丽明的那条再没有任何疑点可以说明是蓄意人为的。而这个疑点又没有证据支持,最终还是作为交通肇事案处理了。而且因为司机王某既不是无证驾驶也不是酒后驾驶,以前也没有任何不良纪录,肇事后也没有逃逸,积极主动配合救人并提出赔偿,再加上只是撞伤人,所以他甚至可能都不用负刑事责任。即使执意告到他坐牢,刑期也短得很,还有可能争取到缓刑。
这个结果让连胜杰气得用力摔碎了一只茶杯,车祸后第二天闻讯就立即从英国启程赶回来的连家骥更是怒不可遏,袖子一挽就想冲去找霍启明算账。
连胜杰厉声喝住他:“你想干什么?家骐是不是霍启明找人撞的我们没有证据,你要是就这样冲去打他一顿,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故意伤人。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我的两个儿子,一个躺在医院,一个关在牢房。”
连家骥气鼓鼓、硬生生地顿住脚步,一肚子气无处发作,转眼瞥见一旁含着两眶泪呆呆立着的叶田田,不假思索地道:“全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那晚和霍启明闹出了事,我哥就不会揍他一拳,霍启明也就不会因此找人来报复他了。”
一席话,如一根大棒子当头狠狠砸下来,叶田田整个人猛地一震,震落满眼透明的泪,簌簌急落。
其实叶田田已经为此暗中不止一次责怪过自己了。和霍启明发生不愉快的第二天,连家骐就出了车祸。哪有那么巧的事,霍启明一定脱不了干系。这么想来,如果当晚她没有跟霍启明因言语纷争而闹出事端来的话,连家骐就不会因替她出头而打了霍启明,那样霍启明也就不会因气不忿而制造车祸报复他。说来说去,都是自己惹的祸,可是却令连家骐无辜被连累。如果可以,她宁愿霍启明派人开车来撞自己,而不是连家骐。
眼泪一行行地飞速滑落,叶田田呜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情愿被撞的那个人是我。”
连家骥不为所动,依然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我们连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叶家的,沾上你们家的人,准没好事。你爸爸当年给我人为制造了一场车祸,现在你又给我哥带来了一场人为制造的车祸。你走吧,别站在这里了,我们不想看见你。”
叶田田的眼泪落得更急,曾少航赶紧过来劝走连家骥,陆晓瑜则默默地扶着叶田田到走廊上坐下,未语先叹气:“家骥一向是个急性子,说话冲起来完全不经大脑的。他和家骐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家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免急躁生气,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曾少航和陆晓瑜是车祸次日后才得到消息赶来医院的,得知连家琪的具体伤势后,夫妇俩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陆晓瑜当即就掉了眼泪:“怎么会这样?老天爷对家骐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才刚刚过得开心一点。”
作为连家骐多年来友情笃深的老朋友,曾少航和陆晓瑜对他的事情都比较了解。这些年来连家骐一直过得很不快乐,放手让谢蕴雅和展鹏飞走后,虽然他从未曾在人前流露过自己的痛苦,似乎此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那几个月他整个人眼看着消瘦。一场感情失意后,他再没有正式交过女朋友,生活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肩负着家族企业的重大责任,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日复一日地穿梭在飞机场和谈判桌上。他“商界精英”的头衔后面,付出的精力心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有一次连家骐抽空来彩虹花圃小坐,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台工作机器了。”
当时陆晓瑜就婉转地劝道:“家骐,工作虽然重要,生活更重要。有合适的女孩子不妨接触一下吧,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连家骐充耳不闻,索性不说话,这是他一向的做派,不愿听、不愿回答的就佯装没听见,她也就不好把话再往深里说了。
连家骐把叶田田安排到彩虹花圃来之后,陆晓瑜以女人的敏感与细心发现了他对叶田田格外关心。如同从乌云隙中看到一线金色阳光,她为自己的发现而高兴。作为老朋友,她很希望连家骐可以从感情失意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一段崭新的感情生活。
不动声色地,她一再给他们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而事情也顺利地照着她设的方向走去。连家骐和叶田田终于牵上了彼此的手,把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了他们夫妇俩。
那时她和少航是多么替家骐高兴啊!谢蕴雅离开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他由衷地快乐过。但是牵着叶田田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家骐,唇角发自内心的笑意源源不绝如水流动。
那晚月色极好,水一般清清浅浅漾进屋来。他们四个人一起围着满窗明月喝茶吃点心,又说又笑,开心极了,快乐像月光一样无处不在。
可是,今晚的月光和那晚一样好,然而,家骐却再也看不到了。痛苦与悲伤和冰凉的月光一起,萧瑟瑟地填满医院狭长的走廊。叶田田哭肿的眼睛,苍白的脸庞,浮在月光里格外凄凉悲怆。
陆晓瑜不由自主地深深叹息。这个原本正在攀往幸福之巅的女孩子,猝然间就被命运掼下了痛苦的深渊。她除了一份无用的同情外,给不了叶田田任何帮助。
叶田田哭了半晌后,忽然擦干眼泪问:“晓瑜姐,你知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霍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