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李大人顿时连脖颈都涨红成了猪肝色,他为何还在宫门处等着,自然是因为还没到进殿的时辰,众人皆是如此,可江寻鹤这般说出来,便颇具有些嘲讽的意思。
就差将他那点小心思全部摊平在明面上,再吆喝两句叫众人来围观了。
李大人“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江寻鹤瞧了片刻,忽而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句玩笑话,大人不必多虑。”
李大人闻言瞪大了眼睛,瞧着比方才更生气了。
一遭下来,原本摩拳擦掌的众人顿时息了声响,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谈论起了些旁的事情,连目光都不多给一寸。
同他这般粗鄙之人计较什么,说多了也不过是有辱斯文,一会朝堂上见真章便罢了。
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就连方才同李大人同仇敌忾的那几个,也一转身便混入了人群中,一时之间倒是只剩下江寻鹤和他两两对望。
江寻鹤微微颔首示意,李大人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便转了过去,显然半点想要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几个凑在墙角不太引人注目的官员小声讨论着:“他从前也是这般牙尖嘴利吗?”
“谁知道呢,都不曾同他说过话。”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恍然发觉江寻鹤入朝这般久,却始终在朝堂上不声不响,明帝叫他去给太子讲学,他便当真好像只剩下这一件事一般。
众人原本预料的那些个破局之事好像全然同他没有关系一般。
周遭沉默了片刻,最终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诸位大人有没有发觉江大人所行之事,倒是颇有那位的风范。”
此话一出,听着的人皆一通打了个寒噤,再不敢多说一句。
中都城内这些个官宦世家们哪个没有饱受沈靖云的折磨,那位行起事来才当真是荤素不忌,左右又没什么人能杀死他,因而从来都是由着性子做事。
这几年大约还好些,从前少年气正盛的时候,简直是能止小儿啼哭的人物。
人群陡然陷入一种奇异的氛围,直到领路的公公来传百官入殿的时候,才算是短暂地松懈了一番。
明帝高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便觉着心头堵得慌,他面前的桌案上奏折齐刷刷地垒出一个堡垒来。
他心中清楚,即便底下现在都是一片黑乎乎的脑袋瓜子,一会儿也必定会挨个拔出来把自己交上来的折子再深情地念叨一遍。
“臣有本要奏。”
明帝不耐烦地撇开眼,他说什么来着?他当真很想现下便撂挑子不干,但事实上却只能和颜悦色道:“爱卿有何事啊?”
实质上别说是他和那上奏的大臣了,就连这大殿中的太监都知道那大臣要说出些什么屁话来。
心知肚明,但非得配合着将戏唱周全了。
“启奏陛下,今日城中流言四起,皆是同江太傅有关,虽真假难料,但已经流传颇广,只怕要引起些变动。”
明帝暗暗点了点头,这算是个打头阵的,言辞间还算是委婉。
果然那大臣话音刚一落下,便立刻有人站出来道:“此流言臣也多有耳闻,事关江大人私事,臣本不应当多言。”
“但。”那大臣猛地一挺胸,摆出一副好似要英勇就义般的姿态道:“事关国家社稷,臣绝不能包庇,江太傅身为太子之师,私下里却行事无端,此番做派如何能为太傅?”
他说得慷慨激昂,不知道的还当江寻鹤是犯了什么通敌的罪名。
明帝揉了揉额角道:“江爱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江寻鹤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合手道:“回陛下,臣自从到了中都始终深居简出,除却上朝和去东宫为殿下讲学之外,并不常常外出,因而也并不清楚朱大人所言的‘品行无端’是何缘由,还请朱大人明示。”
朱大人冷笑一声道:“江大人倒是会说话,以为这般便可将身上的事情都推卸干净不成?江大人现下住在沈府中是也不是?”
“是,陛下所赐府邸尚未修缮完成,因而寄住于沈府之中,同时也是奉陛下旨意教导沈公子,此事彼时还是诸位大人一手促成的。”
诸位之一的朱大人噎了噎,随后为了遮掩般大声问道:“那江大人又是为何随着那沈靖云出入各处,倒不似师生,反而好似夫妻一般!”
他话刚一说完,便感觉江寻鹤冷冷地看了点他一眼,他先是一阵心虚,随后又想起自己今日的任务,于是立刻挺直了身子。
江寻鹤将目光收拢回来淡淡道:“是诸位大人请求陛下派臣时时看管,且因材施教,教导沈公子的法子非但在书本且在市井之中,这便是陛下的旨意,朱大人可有什么异议?”
殿中顿时安静了一瞬,毕竟他们即便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江寻鹤压入泥石之中,也并不代表他们会想要同皇权做对抗。
百官交换了下目光,立刻有人走出来接替了朱大人的位置,笑呵呵地安抚道:“朱大人也是一时心急,并没与旁的意思,还请江大人不要介怀。”
随即话锋一转:“只是,空穴来风,诸位大人心急也是有缘由的。”
江寻鹤轻笑了一声,目光在那老臣花白的胡子上掠过:“我听闻钱大人有一门生也是相貌俊秀,钱大人对其颇为满意,时时提拔,不知是不是也存了些将其纳入府中的意思?”
“你……血口喷人!”
江寻鹤敛着眉目,合手笑道:“竟然不是吗?我听闻朱大人从前也是钱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想着既是如此行事风格定是极为相似,依着朱大人的说法来猜测钱大人的私事也定然是行得通的,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了。”
这算哪门子的弄巧成拙!
钱大人连连后退,到底是自己从前的老师,朱大人一个健步挡在身前,指着江寻鹤呵斥道:“江大人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商贾出身,果然粗鄙!”
江寻鹤眼中生出几分冷意,在满朝哗然中沉声道:“听闻朱大人虽有实绩,但文章却做得不好,不如将今日这春秋笔法学了去,也算是个看家的本领了。”
朱大人还想说些什么,江寻鹤却只是看了快要晕倒的钱大人一眼道:“朱大人还是顾着些吧,否则若是出了岔子,便是你的过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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