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嬴妥协了,伸手去解开秦北的钳制:“好,只要我能找到你,往后的生生世世都在你身边,这样好了吧?”
他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身子已经渐渐的放松下来,琥珀色的眼眸干净澄澈,直视着常嬴,想从其中看到一份答案。
可是里边除了无奈的笑意,什么都没有。
皇后杨氏自从用过午饭之后便倒在床榻上,睁大了眼睛盯着桌上那枝粉嫩的新荷看。
她是泺梁的皇后娘娘,这些俗物在她眼里不过粪土,要多少有多少,别说是一枝,就算是一池子都不在话下。只是不一样的是,许多年过去了,再不曾有男子拈花与她。
想起早上歇月亭的一幕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嫣红,恰如她指尖用来掩饰苍老的蔻丹。
想起来也好笑,秦弘筹未登基之时怎么不是对她千宠万宠,现下倒叫一枝平淡无奇的新荷分了神去。
檀木小几正中央摆着个玲珑剔透的白水晶高颈瓶子,是去年番邦进贡来的。透过水晶可见翠绿的根茎窈窕而下,探入水面,往上枝叶伸展,花瓣微合,似美人回眸浅笑,一如她青春之时。
它是含羞半露,风光正好,她却已是美人迟暮,韶华不再。
心中隐隐有些悲戚之感,眨眼之间恍若崇王踏风
而来,半跪在榻下同她耳语:“依臣弟所见,皇嫂正如这早开的新荷,正是绰约之时。”
他眉眼俊朗,皮肤细白,身姿挺拔健硕,对人又是温柔和煦,恰恰是她十五岁闺中常常猜度的,未来郎君的模样。
珠帘晃动,从外头走进来个婢子,没主意她正想着事情,跪下来便道:“禀皇后娘娘,皇上打算着去春合行宫避暑,列了随行人员以及银两花销,等着明月夫人、太子殿下,还有娘娘您看过,就准备动身了。”
这婢子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叫丹草,跟了皇后杨氏得有小半辈子了,恭敬的跪在下头双手奉着秦氏帝誊写的册子。
自从明月夫人监国之后,秦弘筹这皇上当的有够闲,连这种东西都是自己写好了发下去的。
杨氏回过神来,发现榻前的人是丹草,不由得有些失落,随手拿过册子看了几眼便扔回去,这些事情从来不是她能决定的。
“怎么花销比上年又多了?”她皱眉,接着道:“去禀明月夫人,说本宫觉得有些铺张,叫夫人看着减些东西。”
她是根本不用看上头去行宫的花名册的,用手指甲都能想到没有她。秦氏帝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带她去过春合行宫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走了的话,崇王要怎么办?崇王是来起灵的,自然不可能随他去行宫。
想到这儿杨氏心底有些欢喜,又叫丹草回来,将花名册确认似的细
细看了好几遍,心底那点欢喜更强烈了。
“给夫人送过去吧,本宫有些乏了要睡会儿,别叫人过来打扰。”她摆摆手,彻底倒在榻上,眼前只有那枝新荷影影绰绰。
等丹草到千秋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阳光有些刺眼,她紧走几步进了雨露堂。
雪绒正在廊下打盹,听见脚步声就睁了眼,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丹草便开口道:“夫人在承恩斋呢,正是午睡的时候,你小声些,别吵到人。”
雪绒不规矩惯了,又是明月夫人身边带着的,丹草看过宫人的名册,实在找不到她这号人,私下里猜与她是什么助手**一类,对她从来都客气许多。
“姑娘说的是,丹草自当小心。”丹草言罢遂缓缓的往承恩斋去。
远远见吉安在殿外候着,他冲她微微行了个礼,冲着屋内努了努嘴,该是里头睡着呢。
她蹑手蹑脚的往屋里去,外室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隐隐约约能听见温软柔懦的歌声,像是巨浪滔天的海上,传入人们耳中的鲛人的声音,诱惑却又安心。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丹草虽然好奇却还记得秉着本分,她低头进了内室,只见白纱帐后有两个人影,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坐着的那个手里晃着把团扇,看身形像是明月夫人。
她跪到榻下,只将册子递进去便候在原地。
纱帐里执扇的常嬴瞧见那册子上的字有些发愣,今
日才五月初四,避暑的事宜上的略微早了些。
也罢。她看了一眼睡熟的秦北,将手从他怀里小心的抽出来,赤着脚下榻,带着丹草往外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