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失忆,那种感觉很奇妙,整个人仿佛是世界的旁观者,是抽离的,发生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像只是个活体存在于世间。
弦英秀树此刻就是这种状态,他控制不住地观察起松下村塾的一切,并常常会陷入对人生本质的怀疑当中。按吉田松阳的说法,就像是一只动物,躲在暗处好奇地观察人类的世界。
“那就叫你阿树吧。”
为了方便称呼,吉田松阳兴致勃勃地打算给弦英秀树取名。
“阿树”
“因为遇见你的时候,你倒在一棵树的旁边,身后也是一片树林嘛。”吉田松阳顶着弦英秀树不解的眼神,笑眯眯解释道。
弦英秀树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随意,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一旁的坂田银时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挖着鼻孔,无力地吐槽道:“这也太随便吧!按老师你的说法那为什么不叫他小木子、小林子、小花、小草之类的啊”
“啊,这个嘛”吉田松阳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身形,一脸纯良,“长得这般高大,我觉得还是阿树比较适合吧。”
“难道你还真的想过给他取小花小草吗?!”
“嘛嘛~别在意那些细节啦。”吉田松阳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认真了许多,“名字对一个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哦,它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个体身份和个性的象征,我希望阿树未来有一天能找回属于自己真正的名字。”
“既然过去的记忆都能遗忘,说明这东西也不是很重要吧。”坂田银时嘟囔道。
“不是这样的银时。”吉田松阳揉了揉坂田银时毛绒绒的脑袋,“记忆是我们‘存在’的一个核心,围绕着记忆我们形成了自己的身份、关系、期望和梦想。”
“而且,对于被遗忘的那些人而言,这大概会很残忍的吧。”
弦英秀树一怔,敛着眉陷入沉思。
残忍吗
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名字代表着这个人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也承载着他人对这个人的期望和关怀,这是连接他与过去的重要纽带,吉田松阳不会轻易给别人取下正式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阿树这个名字也跟他们、跟松下村塾产生了不小的羁绊。
吉田松阳看了看天色,“似乎到饭点了,还是先做饭吧,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弦英秀树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吉田松阳噗呲一笑,随即又很快收敛了笑容,“你喜欢吃什么啊,不好意思,忘记你想不起来自己喜欢吃什么了。”
“我们也没有很多丰富的食材能让你问出这种问题吧。”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这几天每顿都是饭团简直让他感到人生无望。
吉田松阳摸了摸后脑勺,讪笑,“留个好印象嘛”
弦英秀树默默看着师生俩,轻轻歪了歪头。
虽然不明所以,但内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自从醒来后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那股焦虑似乎也淡却了不少。
“阿树!可以吃饭了哦。”
吉田松阳的声音从树底下传来,打断了男人的回忆。
弦英秀树朝底下望去,对方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仰着头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他撑着伞,轻盈地从树上跳了下去,站在吉田松阳身旁替他遮挡毒辣的太阳。
“阿树打起精神来嘛,不要整天都在睡觉,村塾里学生们都很想认识你来着。”
弦英秀树抿了抿唇,声线十分冷淡,“没有必要。”
“话说为什么我捡回来的人,总是整天一副困倦的样子呢?难道是有什么不知名的魔力?”吉田松阳忍不住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侧过脸看向弦英秀树,对方甚至对他这句话也无甚反应,这几天的相处,男人完全展现出了自己极度淡漠、冷心冷情的个性,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对什么都产生不了兴趣。
嘛~说实话,是个很酷的年轻人啦。
吉田松阳微微勾起唇角。
屋子内,三人的眼前各自放着一个端盘,上面只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饭团和一碗味增汤,十分简陋。村塾里的学生都是附近村庄的小孩,下了课便回家了,只有他们三个是住在村塾里的人。
“松阳你答应我今天做红豆饭的!红豆呢?!”
“啊,对不起,昨天忘了去买食材了,所以今天只有海苔饭团哦。“
坂田银时默默流下了两条泪,生无可恋地拿起饭团无力地咬了一口,“你这句话昨天好像才说过”
“是吗?要好好吃完哦。”吉田松阳微笑着,一脸不为所动。
弦英秀树拿起饭团,看了两眼便张嘴咬了一口,默默吃了起来。他吃完两个就停止了,放在一旁的味增汤一动不动。
“怎么样?好吃吗?”吉田松阳不禁问道。
“好吃”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因为咀嚼着米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弦英秀树却诚实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的肚子并无任何饱腹感,不管多大份量于他而言都不足以填饱肚子。这具身体似乎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来支撑一天所需的能量,但他下意识觉得吃太多会显得很怪异,因此到目前为止并未透露任何异常,只是白天睡觉的时间变得更多了,以此来降低自己身体能量的消耗。
坂田银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朝男人露出一个无比凶猛充满威胁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敢说松阳做的饭不好吃下次只会更加不好吃的啊傻子!!你给我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