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躺着,眼神平静地看着头顶慢悠悠飘落的樱花,那些樱花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犹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掌心里的樱花瓣娇嫩而柔滑,透着淡淡的粉色,仿佛承载着整个春天的希望和美好。
耳边是郎朗的读书声和树上悦耳的鸟鸣声,在这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中,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他默默回忆起了在这个私塾里第一次睁开眼的画面。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一道醇厚轻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弦英秀树意识朦胧地顺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背对着光,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那温暖而关切的声音却让他消除了一瞬间涌出的不知名情绪。
那人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子,露出了那张沉静柔和的脸庞。他把药放在地上,顺道跪坐在榻榻米旁,自顾自地伸手摸向弦英秀树包裹着绷带的额头。
“太好了,没有发热。”
话说隔着绷带怎么探出没有发热的啊
感知到刚刚对方一瞬间泄露出杀气的吉田松阳收回了手,眼眸弯弯地笑道:“我叫吉田松阳,是这座村塾的老师,在回家的路上见你倒在地上便把你带了回来,村塾简陋,还望你不要介意。”
弦英秀树愣愣地注视吉田松阳,眸中透露出迷茫。他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被褥下,鸦羽色的长发凌乱在床上铺开,圣洁的白与极致的黑对比下,无端显得孤冷破碎。
他张开口,声音沙哑而迟疑,“吉田松阳?那我,是谁?”
“诶?”吉田松阳赫然睁开眼睛,见男人眼中毫不作伪的迷茫和空洞,满脸意外。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弦英秀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空空如也简直安静地可怕。他把视线放在周围打量了一圈,一切都显得陌生和模糊,确实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他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挣扎地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瞬间疼得冒出了冷汗。
“请不要乱动!”吉田松阳连忙扶住,见对方脸色煞白的样子,无奈地轻叹,“就算自愈能力强于常人,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吧。”
弦英秀树捂着自己的腹部轻喘,坐起来的动作让伤口再度撕裂,洁白的绷带上开始缓慢渗出血色。
明白对方此刻迷茫的心情,吉田松阳好心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遇见你的时候你身边还掉落着这两物,我想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会舍弃。
吉田松阳递上一把太刀和一把绯色的伞。
“只不过这把刀上面布满了裂痕,怕是不能使用了。”吉田松阳看着这把漂亮又不失锋利肃杀之气的太刀,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弦英秀树视线落在那把刀上,沉默了几秒后轻轻接了过来。不知为何,看到这把太刀的那一刻,他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在意,甚至有些闷痛。
棕色的刀鞘上刻着金色弦月形图案,显得华丽而庄重,弦英秀树心中抱着自己也分辨不出的复杂情绪,缓缓拔出刀刃,随着刀刃的露出,上面也映射出他微微扩大的瞳孔。
刀刃上有许多漂亮的新月形纹路,反射出独特的光泽。然而,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深深破坏了这份美感,裂痕显然是由外界暴力产生的,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刃身,如同蜘蛛网般错综复杂,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一块块的废铁。
弦英秀树抚摸着那些裂痕,触感是冰冷的质感,他仿佛感受到刀身传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自己心里的哀伤,但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或许他可以通过这把刀获得自己过去的记忆。
吉田松阳看着弦英秀树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静谧的微笑。
“这把刀虽然裂痕遍布,但它的灵魂仍在。”吉田松阳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尝试修复它,也许,它能够再次焕发出昔日的光彩。”
弦英秀树眉眼闪动了一下,迎上对方清亮的眸子。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刀,把它归刃。
“那么,除了自己的名字,你还记得多少事情呢?”
“全部”弦英秀树抿了抿唇,大脑像被一键格式化什么都不清楚,“全部都不记得了。”
吉田松阳一愣,摸了摸下巴,“这样啊那你知道江户幕府吗?”
男人默默摇头,清澈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和忧郁。
“我大致了解了。”吉田松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逆光侧着脸朝里边的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在村塾住下吧,然后去慢慢寻回丢失的自己。”
在光的照射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柔和而深邃,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闪烁着独特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障,容纳世间万物。
多年以后,弦英秀树依旧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只是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了松下村塾,再也没有了一位名叫吉田松阳的男人。
弦英秀树的伤恢复得很快,仅用两天时间足以致命的伤口就结痂了,这让吉田松阳更加证实了对方是夜兔族的猜测。
但他似乎不被阳光眷顾,裸露的肌肤接触阳光会产生异样的刺痛感,反而影响伤口的恢复。因此,村塾里的学生总能见到那个四肢缠着绷带的男人,抱着刀坐在暗处发呆,或是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靠在树干上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