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英秀树接了过来,先是看了吉田松阳使用墨水及下笔的动作,再看了一遍纸页上的内容,手一顿,便下笔了。
一瞬间,手部肌肉记忆开始运作,越写越流畅,直至一气呵成。
他本来就会写字,也一定会写字,这确实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很美的字体呢!”
吉田松阳凑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男人所写的字,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赞美之词不绝于口,“简直比我写出来的还要好看很多嘛!”
不知想到什么,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微微一亮,“不过对于历史常识什么的恐怕也都忘记了吧,要当我的学生吗?我可以一起教你哦!”
弦英秀树微微一愣,心中一股莫名的厌恶感升腾起来,好像下意识对自己被别人教导这件事非常反感,他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不,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学习是一件能让一个人快速融入到某个环境当中的方法哦,不过既然你认得文字,那以后若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一些书籍之类的东西。”
吉田松阳拿过一本空白的本子,在男人不明所以地注视下在绿色封面写上“阿树”两个字。他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说道:“这个就给你当作笔记本吧。”
记忆恢复没有进展,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世界两眼抓瞎也不行。这次弦英秀树抿了抿唇,接过空白本子不再拒绝吉田松阳的好意。
房间里就有书籍,破旧的厚木书架贴墙而立,架上陈列了从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收集而来的旧集。弦英秀树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这些书本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在后面的日子里,弦英秀树不再热衷于睡觉,而且抱着一本书,若无旁人地阅读了起来。他学习的速度很快,一本又一本的旧集被他很快消化完,同时通过书本上的描述,他心中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份属于自己勾勒出来的画面。
甚至每次卧在庭院里那棵樱花树上时都不再只是单纯地睡觉,而是会睁着眼睛听着学堂里面吉田松阳授课讲解的声音。
他的记忆力很好,课本上所写的内容看了一遍便可牢牢记在脑子里,加上有吉田松阳不同视角下的讲解,让他对所学所看所听的内容理解更加透彻。
这给了他一份真实感,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虚假感逐渐减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方面,他都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当中。
只是,在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松下村塾却渐渐陷入了麻烦的泥沼之中。
最近城下町及附近村庄这一带,关于松下村塾的流言四起:
名叫吉田松阳的男人以免费教学的名义召集附近的孩子,其真实目的是传授批判政府、□□等反叛思想,频繁开展可疑的煽动人心的活动。
家中有人在城下町工作的人提前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勒令自家孩子暂停去村塾上课,躲避风头。
高杉晋助身为城下町中武士阶层家族的大少爷,当然也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但他获得信息的渠道更多更快,城下町的政府已经开始打算肃清松下村塾和关押领头人吉田松阳。
他也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躲避风头,不能让自己和整个家族陷入吉田松阳所在的泥沼之中。但他对自己父亲的警告抛在脑后,宁可断绝与高杉家的关系,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挣脱软禁,急匆匆前来松下村塾告知吉田松阳这一消息。
“对,对不起,松阳老师……呼呼……因为,他们与我不对付,才会去举报松下村塾,是我连累了你们”
高杉晋助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脸上又重新添加了伤痕,汗珠从鬓角顺着脸颊没入衣领,因为这几天的软禁不被允许吃饱饭,让一路从家里跑到松下村塾的少年耗尽了身体的力气。
最近有关松下村塾的流言都是他以前在讲武馆的那些同门干的,因为见高杉晋助频繁翘掉讲武馆的课,反而去那间不起眼的乡下私塾求学,他们对高杉晋助这种行为更加不顺眼,于是便选择举报。
他们凭借家里的权势恶意举报吉田松阳,甚至打算就此摧毁松下村塾。
晋助无意中听到父亲在与别人提起上面的人打算今晚对松下村塾动手,心中来不及多想,只能用尽一切办法逃脱软禁只为试图守护住这座令人心驰神往的乡下学堂。
“那件事暂时不必着急,你需要好好休息。”吉田松阳担忧地扶住累得差点跪在地上的紫发少年。
“不松阳老师!”高杉晋助抬眼,猛地抓住吉田松阳的手腕,与其对视的眸子急切中带着些恳求。
“我听到了!他们今晚就会动手,请您带着大家在天黑之前离开私塾吧,不然连您也会被关入大牢甚至会没命的!”
什么?!
众人的眼神瞬间凝固,纷纷看向高杉晋助。
不过——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别告诉我是讲武馆那群饭桶造成的,那样的话也太逊了吧。”坂田银时双手抱胸,无神的死鱼眼看着高杉晋助。
“当然不是了,我怎么会输给那群人!”高杉晋助闻言顿时不爽起来,人到是多了几分精气神,“这些都是因为……”
突然戛然而止,高杉晋助意识到自己被父亲惩罚禁足饿肚子这件事好像也不太光彩,于是闭口不谈。
“总之,你们快逃吧,按照他们的作风,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松下村塾和松阳老师您的!”
吉田松阳摸了摸高杉晋助脸上的伤,一贯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你的伤,是你父亲下令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