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淳朴中透露着一丝被压迫的麻木,身材普遍矮小瘦弱,更让突然闯入他们中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他只是失去记忆以及对过去所学所接触过的一切认知,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虽然在这个地方获救,但他过去一定不在这个地界中生活过,更深刻一点来说,他并不是‘人类’,就他这段时间所观察到的人类特性,除了这副外表,他身上没有其他地方跟他所观察到的人类身上有相同之处。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而且
弦英秀树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身体上的伤早就恢复了,可是他一直能感受到这个位置传来的空洞和虚无之感,像被人挖空了一部分,时时提醒着他与这里的不适配感。
突然,他察觉异样,下意识地抬高伞檐,意外与学堂内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撞个正着,眼神清明。见他望过来,对方微微一笑,转头对底下的学生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朝他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压低伞檐躲避那道目光,但他只是握紧了伞柄,克制住这莫名的行为。
“刚刚是高杉同学在外面吗?”吉田松阳顺着高杉晋助离开的方向瞅了瞅,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桂同学跟我说他请假的时候我还很意外,那孩子可是天天都来得比别人早的,看来是真的碰到什么情况了吧。”
弦英秀树想起刚刚从紫发少年脸上看到的伤痕,眼眸微暗。
“或许吧……”
“你呢?今天可有获得哪些收获,稍微想起来了一点关于自己的过去吗?”
弦英秀树的手轻轻一顿,然后摇了摇头,伞檐下冷淡的视线不留痕迹地投向吉田松阳身后。
某个白发天然卷正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打算逃课。
吉田松阳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这种事不急于一时,或许某一天,就像某个学生突然开窍一样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也说不定。”
“你说是吗?银时。”
吉田松阳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子看都没看地往自己身后弹射而去。
砰──!!
坂田银时猛然停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墙壁被小石头砸出的一个极深的孔洞,正不断冒烟……
“逃课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该有的行为哦。”吉田松阳眉眼弯弯。
坂田银时顿时汗颜,摸着后脑打哈哈,“松阳你在说什么啊哈哈,像阿银我这种品行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作出逃课这种行为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的而已啦!”
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逃脱不了被吉田松阳砸出个大包的下场。
弦英秀树垂眸看着顶着大包被吉田松阳拽住后领拖进教室的白发天然卷,对上了他红色的眼瞳。
然后,在其不解的注视下,唇角微微一扯,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嘲笑的表情。
白发天然卷顿时愤怒地瞪大了眼瞳,咬牙切齿。
“你怎么还不睡?”
吉田松阳放下毛笔,转头便看见男人站在自己身后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认真。
“啊,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吗?”吉田松阳摸了摸后脑,面上带着歉意,“过几天学生们需要用到新的课本和作业,所以需要加急赶一下,请再等我几刻钟,我把这页写完就可以了。”
桌上的课本被规整地收好,但还有许多尚未完成,弦英秀树打量着一本本完全手写的书本,瞥见吉田松阳眼睛下那抹青黑,眉间微蹙。
“是你该休息了,他们少上一天课又能怎么样,会比你的身体还重要吗?”
“不,我不要紧的。”吉田松阳摇摇头,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们在我心中的意义非凡哦,每当我看见底下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我都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真希望能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大家。”
“希望他们总有一天,能在自己所求所走的道路上闪闪发光。”
案桌上摆放的油灯敬责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出白纸上一个个遒劲有力的文字,其展现出来的风骨和宽博就如同对方此刻的清亮温和眼神一样,带着一股发自内心想要帮助到自己学生的渴望。
弦英秀树注视着吉田松阳在灯火下柔和的侧脸,眼神有瞬间的失神,又带着些不解。
不管是未失忆的他,亦或是失忆后的他,都不能理解这些心中一直坚持着某种信念和梦想的人,更是难以体会到那种实现某种信念和梦想的过程感受。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这类人就像闪闪发光的星耀般,总能无意中吸引着每个身处黑暗中迷茫的人。
弦英秀树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看向吉田松阳的那道目光中,少了平日里的冷情,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亮光和专注。
他默默往吉田松阳身旁坐下,翻开一本空白的本子,“只需要照着前一本的内容抄写下来就可以吗?”
“诶?你会写字吗?”吉田松阳惊讶地看向男人。
弦英秀树细细扫了一遍纸页上还未干透的字迹,敛着眉然后轻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只是写字罢了,这有何难?”
见他这幅模样,吉田松阳顿时感到有些好笑。虽然男人有一副强大凶悍的外表,但内里跟他那些尚处一窍不通的学生们也差不了多少。
这般想着他拿起桌上另外一支笔递给男人,把墨水往两人中间靠拢,弯了弯眼睛,“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你帮我抄写一下了,有你一起帮忙的话,他们也能早点拿到新课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