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好像只有桂小太郎呢,你们说呢?”
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啊——??!“”
“考核不通过,每人挥刀一万下。”
如果美丽也是一种罪,宫泽悠想,那他宁可舍弃这幅美丽的皮囊。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抱住那个男人请求带他离开,哪怕不择手段。
可活在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遗憾,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怨恨那个带他逃离毛利大宅的男人,可他心里控制不住升起怨恨,时常想如果他安分地待在毛利大宅,是不是就不会碰到之后的那些苦难?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更加煎熬的魔窟中?
葱白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灯芯,柔和的暖光打在镜子上,映出了一张极其美丽的脸盘。
宫泽悠缓缓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与美艳精致的面容不符的是上面布满了令人心惊的绝望和麻木,莹润漂亮的凤眸中也染上了冰冷的寒霜。
“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
少年抬手抚摸镜子里的那张脸,眼中渐渐失神,变得晦涩幽深。
大罗红色的衣袖悄然滑落,露出了白皙手臂上凌乱的紫青色伤痕,那是被人惩罚留下的痕迹,那种鞭打在身上的那种痛苦,至今还记忆犹新。
恨意过后一股爱意紧随其来,爱恨交织,不外如是。他不知道在哪一刻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想若是没有这股爱意支撑着他,自己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吧。
那晚,他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跑到渡船口,成功登上了离开这座城的船只,当时他来不及换下自己那套装扮,更是不小心让艄公发现了自己那几靛金子,徒升贪婪之心的艄公对他露出歹意的嘴脸,欲想让他陷入昏迷夺取黄金,挣扎中他抱着黄金跌入水中失去了意识。
好在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冲回岸边。
他连忙逃离,想回自己以前的养父家中看看能否寻求帮助,却发现大街小巷中已经有士兵在张贴悬赏自己的画像。躲在墙后的他绝望地看着养父那张怒不可斥的嘴脸,明白自己在他面前出现只会自投罗网。
于是,他趁养父不注意的时候偷了套旧衣换下身上醒目的红色和服,连忙逃走了。
可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手艺的他又能逃得到哪去。
就算自己打扮得像个乞丐,与野狗夺食,去田地里偷别人的庄稼野果度日,也改变不了自己被士兵发现的命运。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杀掉,没想到与新上任的城主见面后,对方反而一脸高兴地留了他一命,还让人将他收拾干净,吃饱喝暖,好好睡上一觉。
带着惶恐的心情,他被允许待在新城主身边侍奉,就像以前侍奉毛利齐哉那般。他就知道,又是一个看上他这副皮囊的令人恶心的畜生,只不过这个畜生和善的面具下有着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酷的心肠。
在某一晚要了他身子之后,他不小心惹怒了这头畜生,对方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把他丢进了花街去做个侍奉人的男艺伎,这种宛若跌入地狱般的黑暗遭遇,并非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绝望地他打算寻死,可惜不幸被花街的人发现并狠狠地受到一顿惩罚。之后,就是暗无天日地学习怎么侍奉客人的日日夜夜。
而今,是他正式开始接待客人的日子,就在今晚。
烛火燃烧着,驱散不尽笼罩在整个屋子的黑暗,亦如早已朦上阴霾的凤眸,再也难寻当时那一丝对人生的希望。
少年把视线落在梳妆桌上那个锁着扣的小盒子上,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它,并从里面轻轻拿出了一块寻常的黑色布料。
如果弦英秀树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当时自己摘下来给少年擦眼泪用的蒙脸布。
宫泽悠垂着眸呆呆地看着手中这块黑布,眼中是化散不开的悲伤与自厌,他突然垂首埋进掌心这块布里,病态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真的好恨你啊”
黑色的布上隐隐被水意浸湿。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悠,你准备好了吗?快要出场了哦。”一道柔美的女声自门外传了进来,是平常颇为照顾他同为艺伎的姐姐。
少年猛地抬起头,脸上变得苍白起来。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黑布,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勇气,最终还是在门外女声地催促下把它放回了盒子里,锁好。
宫泽悠快速擦掉自己眼角的湿气,收敛起面部表情并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才让人进来。
和式门被人轻轻拉开,走廊外的灯火投射了进来。
“这么暗,怎么不多点一把蜡烛?”进来的女艺伎见少年安分地坐在镜子前,心里松了一口气,悄然走到少年身边坐下。
少年今天的装扮美极了,大红色宛若是为他而存在。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精心地梳成了一个复杂的发髻,上面点缀着几朵红色的花朵,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与妩媚。鲜艳的大罗红色和服上绣着精美的图案,盈盈露出他秀长白皙的脖颈和纤细腰身,本就妖孽精致的面容涂抹着一层薄薄的粉底,让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眼尾的那抹红及唇瓣上鲜艳的口脂让他这份美丽更加兼具视觉冲击力。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他的。
女人眼睛微微一暗,心里的嫉妒宛若毒蛇般啃食着她的灵魂。
少年跟往常一样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作为过来人的女艺伎心想对方应该是在害怕接下来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