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冻,这一方温泉里水雾腾腾、流波萦绕。胤禩大概是今日里都疲惫得很,不曾好好休息,年羹尧还在他耳边絮絮说了什么,他却昏昏沉沉、头上发重,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应着,没过多久,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寡思何痴愚
胤禩在这温泉庄子上住了三日,才回到了京城。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康熙封笔、封玺都过了两天,胤禛仍然没有回来。胤禩派人去四贝勒府上打听,结果四贝勒府的下人只说四贝勒在外一切安好,说是要回来了,很有可能正在路上。
胤禩也放下心来,雅尔檀怀了孕,良妃十分关注,这也是他第一个孩子,自己心上一点都不担忧是不可能的。过年时事多烦乱,他仍然闭门不出,也让雅尔檀推了外面的邀请,叫她一心一意呆在家里养胎待产。
因为这个孩子,胤禩心头那一点对雅尔檀的不满也暂时远去了。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额娘。对于他这个曾是孤儿的人来说,一个完整的家太重要。胤禩头一次要当阿玛,情绪都好了许多。
等有了孩子,他也算是真正在这大清朝扎下根了。良妃有了孙子孙女,一定会很开心。前几天冯景去宫里报喜,良妃大喜之下,病都好了不少。等孩子出生了,抱到宫里给她看,还不知道她会有多高兴……
成家立业、延续后代!胤禩也是个男人,这一切都让他志得意满,纵使心中别的地方愁肠百结,也连带着对雅尔檀更为关切。年羹尧大年三十还过来拜访的时候,胤禩正在书房里,想着要给未来的“弘旺”或者一位格格起个什么小名。
宣纸上写满了名字,有满文的、也有汉文的,胤禩又觉得金庸很会起名,只把什么语嫣、芷若之类的写了好几张纸,想要找到些灵感。
年羹尧也算是与他相熟了,胤禩的书房又没什么禁忌,进了府通传一声就走过来了,等小太监跑到书房通报,年羹尧后脚就跟着进来,看见书房里到处都是白纸,纸上涂抹,黑白分明铺的到处都是。
年羹尧抓过一张,看见满篇的男女各种名字:“爷这是做什么呢?”
胤禩抬头招呼他:“亮工过来瞧瞧,我这是要给福晋肚子里那个起小名呢。”
年羹尧看他如此上心,少不得有些发笑,面上却不显,把他想出来的名字都看过一遍,这才笑道:“奴才家里也要添丁了,倒要求爷个恩典,从这里面也给奴才家的选个名字回去。”
胤禩浑不在意挥手:“你挑中了的,拿走就是了。不过一个孩子的小名儿。”
年羹尧看了半响,指着一张纸道:“这两个就挺好。”
那纸上只写了两个名字,刚好一男一女,一个“安瑞”,一个“安敏”。
“倒也平和端正。”胤禩便把这两个名字抛出去,再从剩下里的继续想。年羹尧来这里却不是陪着他做这个的,于是拿出一个长条盒子,打开了取出卷轴,展开一副月下赏景图给胤禩看。
胤禩注意力转过来,看那图画画工细腻、工笔玲珑,极为出色,不由得笑道:“我光听说你哥哥年希尧的画画的极好,没想到亮工的也不错。”
年羹尧轻飘飘瞥过来一眼:“爷倒是忘了,前几天在温泉庄子时候答应过奴才的事,奴才这还巴巴的跑这一趟。”
胤禩努力回想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尴尬道:“可是咱们两个一起在池子里的那一次?亮工再说一遍罢!”
年羹尧把月下赏景图铺平在胤禩书桌上,又慢悠悠的研着墨,这才简单解释道:“奴才说要画这么一幅图,爷答应了写上那首《水调歌头》,不成想您回来了就不记得了。”
胤禩自己也记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只记得自己是朦胧中答应了什么事。这下子脸上也有些讪讪,他与年羹尧相交以来,虽是有些刻意,可到底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当下提笔欲写,又道:“咱们两个私下往来,你便不必主子奴才的自称了,我也不在意那些个虚礼。”
年羹尧适时流露出感激来,称恩道谢后改了口,只是态度还是较为恭敬,并说如有第三个人在场,也还是原来样子。
胤禩这才慢慢落笔,他近年来笔力有所提升,比不上胤禛的一手好字,也是有模有样,得了几分风骨了。年羹尧边看他边往他这边靠近些,等胤禩写完,他也站到了胤禩最身边的位置,侧着脸端详画上的宋词。
胤禩写的顺手,写完了越看越喜欢,也有几分得意,不禁念出声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念完了,还与年羹尧对视一笑,十分自得。
正是情谊更深厚的时候,屋外冯景忽的拔高声音惊讶喊道:“四贝勒?!”
胤禩心中一震,随手往一旁扔了笔就往外跑,果然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站在庭院里,身上还裹着披风,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刚回来。
胤禩惊喜叫道:“四哥!”
胤禛却不言不语,只拿黑亮眼眸死死盯着他看,年羹尧在胤禩身后跟了出来,见状打千半跪道:“奴才年羹尧,见过四贝勒!”
胤禛的眸中越发幽暗,深深压抑下惊涛骇浪。忍耐着开口:“这是谁?”
胤禩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顺手就把年羹尧拉起来,站在一起替年羹尧回答道:“这是年遐龄大人的二公子,提前入京来备考明年的大比,我瞧着他与我投缘,所以常把他叫过来做客。”
胤禛两只手都握拳抓紧,身体也晃了一晃:“与他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