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想也不想,在他起身的那一秒拿起马克杯,狠狠砸向地面。
梁津的马克杯质量很过硬,这样砸都砸不碎,杯身依旧非常完整,只是底部有些裂纹。
杯子里的液体就没这么好运了,撒了一地,像一块不规则的白色地毯,飘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灰色的软底拖鞋走起路来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蒋云看着那双拖鞋缓慢挪动到那滩液体附近,拖鞋的主人微微躬身,捡起那只湿淋淋的马克杯,转头扔进垃圾袋里。
以前在冀西,家务大多是梁津负责,一开始说好一人一半,但自从蒋云洗碗洗碎了三个盘子,做饭炒什么糊什么,拖地拖得全是泡泡之后,梁津把五五开修改成了三七分。
蒋云三,他七。
回海京的这大半年,他和梁津都很少亲自做家务了,当他愣愣地看着梁津利落地清理掉洒落的牛奶,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段时光。
错觉仅维持几秒,他清醒过来,对离他越来越近的梁津说道:“别过来。”
“离我远点。”
第二句话带着微弱的颤音,蒋云鼻尖发酸,眼眶里蓄起一些泪水来。
他不懂梁津为什么这么做,更不懂他为什么把所有事瞒着不肯说。而且再过几天就是魏淳亭下葬的日子,他必须得去,绝不能缺席。
那一砸惊动了睡在小窝里的oper,蒋云把它夹在怀里,捞起沙发上的毛毯,头也不回地进了二楼客房。
他决定和梁津分房睡。
蒋云从琼姨手里要到了oper白天的抚养权,遛狗的功夫,他走到保镖活动的地方。
上次劝他不要乱跑的河南老外同他打了个招呼,蒋云牵着狗绳,回应的同时眼角余光撇见他挂在腰间的钥匙扣。
“你们平常没有娱乐活动吗?”
他拉住脚底抹油的小狗,似笑非笑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什么都不能干?你们完全可以向工人协会投诉梁津。”
讲河南话的保镖名叫john,听到“投诉”两个字,他急忙摆了摆手,说梁总一点也不黑心,他们保镖内部采取轮班制,一周能休两天半呢,工资还是按美金算的。
“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般打几局斗地主,麻将大伙儿都会,但一盘下来花的时间太长了,影响工作。”john挠了挠头,憨厚道。
“那好,”保镖有专门的休息室,蒋云坐在一张靠背椅上,随手抓了把散落的纸牌,“刚好我闲得很,再来两个人,我们凑桌斗地主,从我这赢的钱只管找梁津要。”
休息室几位轮班的保镖面面相觑,蒋云笑道:“梁总雇你们不就是为了看住我吗?我人就在这,跟我打牌和看着我有什么区别吗?”
john和一个红棕头发的保镖坐了下来,红发保镖小心翼翼地问:“玩娱乐局?”
蒋云摇摇头。
“我输了钱你们只管找梁津要,他不给就上工人协会投诉他。”当然,后半句是玩笑话。
蒋云玩解谜类游戏比较多,纸牌和麻将都不怎么擅长,基本打十把就输四五局。john玩斗地主很有一手,当地主能赢,当农民能赢,一手烂牌也能出得很漂亮。
打了一个多小时,蒋云借口称打累了,休息休息再上场,于是起身将座位让给第三个保镖,他则站在john身旁看他出牌。
john准备把王炸拆开出,蒋云拦住他的手,把那张红色的大王插回牌间,指了指角落里的四个三。
“蒋先生,您确定这么出吗?”
蒋云郑重地点了点头,言辞恳切:“相信我。”
他真诚的态度打动了斗地主老手john,他心一横,甩出那四张炸弹。
然后反手就被红发保镖的四个四压了。
john的出牌节奏被完全打乱,纵然手里还有一对王炸,最后还是输给了两个农民。
迎上john幽怨的目光,蒋云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接着问他哪里有厕所,打牌的时候他水喝得有点多。
john指向某个方向,气急败坏地重新洗牌,准备大杀四方一雪前耻,并且打死都不听蒋云的指点了。
蒋云捏了捏指牌的时候趁john不备摸出来的车钥匙,轻手轻脚地找到对应的配车,锁紧车门后立刻发动汽车驶离庄园。
“什么?梁津把你关起来了?”
魏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重复道:“他还没收了你的手机,不让你出门?”
“我说呢……给你打电话次次都是他接的,问你人在哪,他说你生病发烧,一直在睡觉。”
蒋云:“他放屁。”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魏疏朝他竖大拇指,“中国版肖申克的救赎。”
“边儿去。”
蒋云长话短说,道:“我偷了保镖的车钥匙,一路飙过来的。”
“不是,他关着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然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不让你离开?还没收你的手机、车钥匙,神经病吧!”
“为干妈的事,”顿了顿,蒋云说道,“他不想我继续追查下去。”
“我在他电脑找到了两份资料,一份是李继春家人的,一份和戚家有关。梁津亲口告诉我,干妈的死……戚家脱不了干系。”
“阿云。”
魏疏突然开口,踌躇道:“要不你听梁津的吧,别查了,这事儿由我跟着就好……”
“我费尽千方百计赶过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