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前人眼中的恐惧和悲愤如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再像的容貌也不过是皮像骨不像,只是躯壳而已。
别京白神色不明地看向门口的晏别。
“如此像的容貌也难怪晏堂主被蒙骗了去。”别京白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门口的两人听到。
他没去看晏别的表情,他也不指望对方那么深的城府能做出什么样子来,反正方才的话也是他故意说给晏别听的。
他看向情绪外露的玉楼,眼神颇为无奈。
终归还是太年轻,这么多年了,本以为玉楼看起来稳重些,还当上了千剑峰峰主,能藏住点事,结果一跟无相扯上关系,他便沉不住气,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别京白摇了摇头,跟玉楼使了个眼色后,便垂头看向面前有些战战兢兢的人。
说到底,面前的人是被无辜牵扯进这百年恩怨之中的凡人,怎么说他都不能任由对方被赶下云剑门,不然这云剑门的脸面还要不要,怕是今日被赶下山去,要不了多时便会传出“云剑门欺压百姓”的传言出来。
到时候可就难收场了。
“你且跟我来,我帮你寻个住处。”别京白对温清川说道。
温清川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没想明白对方为何会收留他,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跟在别京白后面,诚惶诚恐地打量着周围,生怕下一秒就有两个仙人出现将他的姓名给夺了去。
别京白没因为那张脸对他有所怨念而亏待,也没有因为那张脸给他什么优待,他将人安排到了千剑峰普通厢房处,和参加试炼大会的人只隔着一条青石板路的距离。
“这里的客房你先住着,明日便会有人带你下山,今日之事是云剑门的过错,我待他们向你道歉。”别京白说道。
温清川一愣,连忙弯腰摆手,“不不不,是在下的错,在下不该在云剑门外逗留,怎么也轮不到仙人来跟我道歉。”
别京白淡淡一笑,从手里掏出一张符纸放在他手中,“这是千里传音符,若是你今后遇到什么困难,无论和云剑门相隔多远,都可用它来向云剑门求助。”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别京白看着面前人十分感谢的模样,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淡。
形像终不是神像。
他又解释了一下千里传音符的用法,便准备离开。
“仙尊,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别京白回头,看向面前略显拘谨的人,问道,“何事?”
面前的人有着乐人间百姓特有的朴实,开口求助时总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地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闷头说道,“明日试炼大会,在下可以留下来看上两眼吗?”
像是怕别京白反对,他立刻说道,“不需要太久,犬子第一次外出参加这么大场面,在下怕他怯场想……想在台下看上两眼,在下保证只在旁边瞧瞧看上两眼,绝对不会被他人发现!”
“无妨,你留下便可。”
“多谢仙尊!”
别京白转身离开了此处,向着玉楼的住所前去。
他转身时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若是无相就算是过了百年也断断不会这样说话,他那傲骨,可不许自己低半分头。”
但凡他愿意低半分头,也不会有百年前那孤身封印的场面了。
温清川看着别京白离开后,眼中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他走进了别京白给他安排的小屋,转身将房门关上。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风范,没有半分市井中人的样子。
——
一夜过去,所有参加试炼大会的人都往练武场走去,神采奕奕地准备在众人面前大显身手。
一行人中,只有祝余格格不入,他面色蜡黄,双目无神,眼下还有浓重的青黑,若不是还喘着气,怕是没走两步就要被人当成行尸走肉打成碎肉了。
“温净兄,我感觉自己还没参加试炼大会就要死过去了,一会要是打起来我就倒地上讹他一笔。”祝余没什么生气地说道。
温净站在他身边都没有瞥他一眼,而是看向练武场前的牌子,和牌子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随口敷衍道,“你要是不怕你爹将你屁股打开花,就尽管讹。”
祝余悲痛地闭了闭眼,而后十分怨念地看向温净,“温净兄,你忘恩负义,若不是我看着你始终昏迷不醒,将你那三百遍门规抄去,也不至于现在一副活脱脱被吸了精气的模样!”
温净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
昨日他真的是昏了过去,但后面大概就是睡了过去了,根本不知道有抄写门规这个东西,一觉无梦睡醒便看到面前堆着一摞又一摞的纸张,还有纸张背后如同鬼魂一般的祝余。
当时他还差点直接将人给劈成两半。
“别说这个了,先看看那边。”温净开口转移话题道。
好在祝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温净这么一说,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牌子那边,瞬间被吸引了注意。
“走!去看看!”
温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祝余拉着胳膊往人群中挤,祝余身量不高,在人群中如鱼得水,就是可怜了温净,看着一张张不满的脸,只能低声下气地给人挨个道歉。
若不是念着对方帮自己抄了三百遍门规,他早就将祝余拉起来跟人好好打上一架了。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牌子前,便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纸。
不等两人看清,那牌子连同纸张都化为了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玄色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