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雨幕不留情地从天空落下席卷着身姿纤弱的女孩,她脸上划过的雨水似的流不尽的泪,如同他脸上的悲戚。
明明没一丝雨落在他脸上,可偏偏他脸颊上的湿润越积越多,滑落进他的衣领,烫得惊人。
“娘娘……为什么……”他的声音终于变得颤抖,身体都跟着一起。
为什么一次次拒绝,又一次次停留。
痛苦让他不自觉地蜷缩,像是依偎在她怀里一般。
终于,他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谢玄,对不起。”
同床异梦
下着这么大的雨,水汽迷蒙,让虞枝想起宫变的那一夜。
刚好谢玄沐浴后换了身黑绸衣裳,修长的身躯在衣衫下若隐若现,远远看上去和弑君的那天极为相似,叫虞枝身体一僵。
谢玄以为她是受寒了,于是端过玉英手中姜汤朝虞枝走过去,没注意到玉英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格外得久。
看着谢玄渐近的身影,虞枝怕会泄露出惊恐让前些天的努力白费,于是往锦被里缩了缩,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你竟记了那么久。”她说的是汤泉行宫的那夜。她出于对臣子的愧疚,出于对谢玄的不忍,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其后元临大怒,把她软禁在凤宁宫,不许太医来为她医治,对外只说是皇后伤寒不便见人。也就是在那时,虞枝落下了体寒难愈的毛病。
“把姜汤喝了。”谢玄坐下来,亲自拿起勺子喂她。
虞枝本想自己来,却瞥见谢玄含笑的唇和期待的眼,不觉无法开口,只能低头去含他手中的汤匙。
温热辛辣的姜汤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似有寒气被逼散般,身体轻松了许多。
“那时我本以为你不会留下的。”谢玄满意地看着空碗,伸出温暖的大手摩挲了下虞枝鬓发,柔滑泛着光泽的衣袖滑落至手肘,坚实有力的小臂暴露在水汽十足的空气中。虞枝发上的银钗终是禁不住逗弄,滑落下来,三千青丝绸缎般荡开,和谢玄身上的寝衣融为一体,宛如水乳交融。
冰凉顺滑的手感令谢玄爱不释手。
他带着茧子的手不自觉地擦过小巧的耳廓和白嫩的脖颈,勾起难言的颤栗。
虞枝倏地轻轻捏住他想要继续向下的手指,黝黑的瞳仁慢慢向上抬起,看着他道:“你很希望我留下?”
她声音也很轻,非得再靠近一些才能听清。
谢玄被蛊惑,贴近一步。
“是。”他声音听起来虔诚极了。脱掉了白日里阴沉不驯的外壳,黑黑的长睫只随着他的心跳轻颤,时有时无地遮住睫下漆黑如曜石的光景。“从没有人像娘娘一样……”他带着虞枝的手向上,直到抚上自己略烫的脸颊,发出满足喟叹。“在我即将抽离时,又拉我回来,告诉我别怕。”
何况,她过得并不好。
这叫他如何放下。
虞枝能感受到自己手心下的温度,她惊觉自己好像惹了火,也感受到自己格外强烈的心跳。
怎么会……被这乱臣贼子的只言片语说动了呢?只是因色而起的欲念罢了,无论是元临还是谢玄,能流连入目的不过是她这身皮囊而已。
虞枝狠下心闭上眼,不去看谢玄的痴迷与依恋。
“娘娘,别走。”
她听到他气息紊乱的声音,心也跟着颤了一分。
“为什么?”虞枝垂眼。
耳旁泄出一丝轻笑,听得人羞红了脸。
那温热的气流实在太轻,勾引起人心底里的欲望。偏偏他声音还低哑而磁性,不住地在她耳边说着简直下流的话。
“我舍不得娘娘。”谢玄拉着虞枝的手贴在他坚硬的胸腹上,皮肤滚烫。
丝绸的寝衣,触感滑腻而光洁,像是浸在奶中的一片温润之玉,玉上起伏着凸起的纹理,是一片云纹。
“谢玄!”虞枝惊呼,咬牙遏制住口中的颤音。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想赶快将手从谢玄的身体上拿开。
“娘娘,”谢玄声音强势了些,“别躲。”他声音既痛苦又愉悦似的。
虞枝的呼吸在挣扎间时重时轻。他就随着她的动作泄出满足的轻叹息,不成调的,比香市那夜还重还沉。他终于是将虞枝揽入怀中。
“娘娘,臣真的很开心。”谢玄嗓音干哑,迫切地想要尝一点甘霖。
可是虞枝不肯,抵住他的胸膛,再不肯让他前进半步。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玄总爱和她玩这些君臣扮演的戏码,明明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关系。可是谢玄非要在情动之时执拗地称呼她为‘娘娘’,自己则继续当觊觎着君妻的乱臣。
虞枝快要发疯。
只不过谢玄也没好到那去,他被冰与火夹击着,进退不得。只能一遍遍哄诱着对方,渴望再多得到一些肌肤相贴。
他想唤她娘娘,想继续把她捧上神坛,他只需要匍匐在她脚下做裙下臣就足够。他本来就不是正统的人,在这处处讲究规矩的世间,他没有立足之地。他厮杀他拼命,只为了能让自己有块地方疗伤,所以他想回到从前,回到她一边高高在上,一边向自己流露出怜悯神伤眼神的时候。
哪怕那瞬间短暂而飘忽,至少是她真情流露。在这情缘淡薄的世间,她还为他留着一滴眼泪。
谢玄头脑靡乱,已经分不清她的真情与假意,只当她真的在与自己沉沦。直到虞枝突然发力将他推开。
他看见虞枝睁开了眼,眼中有他没看明白的慌乱与自责。
“我……我还没沐浴!”虞枝落荒而逃。
直到被布满花瓣的洗澡水包裹,她才缓过神来。